那就是說,她對他,還有那麼一點愛。
南溪別開頭去,把剛剛翻出來的創口貼棉簽什麼的都收拾好塞回抽屜去,正準備闔上抽屜,卻被符清泉一雙手卡住。他雙眸裏閃動著雀躍的火焰,南溪還來不及阻攔,已被他翻出兩樣東西來。
那枚“清泉小溪”的黃楊木印章,還有一張精鋼刀卡。
那張刀卡是符清泉送她的最後一樣生日禮物,他被符爸帶去下車間,做出好多像樣的和不像樣的小玩意。
過了許多年,這張刀卡依舊鋒利如昔,在月色下微閃出粼粼的銀光。
“你還留著?”符清泉聲音裏掩不住的歡欣,連雙手都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忘了扔,”南溪把兩樣東西都搶過來,拿起精鋼刀卡便往黃楊木印章上銼去。符清泉不及阻攔,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南溪把那枚印章銼得麵目全非、傷痕累累。末了她把兩樣東西往他手裏一塞,“你還要嗎?”
符清泉接得小心翼翼,問:“你……恨我?”
那聲音裏竟有無限的淒楚,讓南溪險些連心腸都軟掉,她把臉轉向另一邊:“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說完她又揶揄笑道,“也不一定,現在應該有很多女人願意為你墮胎,然後也不恨你。”
“我沒有,”符清泉也許是想辯駁什麼,急急地扳住她。南溪揮揮手撥開他,笑道,“那又關我什麼事呢?”
符清泉終於無話可說,他原以為南溪若還有那麼一點恨他,那至少——那至少還有挽回的餘地。然而現在他意識到這想法的荒唐,南溪是還恨他,不過這種恨已經與愛無關,它隻是人對於一種傷害的本能回應。
他忘了從那件事發生到現在,他們中間,已隔去許多年的光陰。
他以為南溪還是永遠在他羽翼保護之下長不大的妹妹,卻忘了現在隻有他傻傻的站在原地,而南溪,早已從他的臂膀中走出去,走到外麵的世界裏去。
他時時刻刻提防,怕她愛上什麼別人,卻從內心深處,完全地抗拒這種可能。
南溪為什麼就不能愛上別的什麼人?她前不久還因為紀晨陽送走了糖糖,而那隻貓,當初把她抓得差點破相,她都不肯放手。
她可以的,隻是他從一開始,就扼殺了她和她愛的人在一起的機會。
符清泉沮喪到極點,這麼多年來,從未有一刻,灰心至此。
連對不起三個字都無顏說出口。
許久後他又問:“那你怎麼辦呢?方阿姨已經知道了。”
“總會有男人不介意的,”符清泉的目光變得焦灼而痛惜,南溪發自內心地痛恨他這種充滿同情和憐惜的眼神,那眼神好像是說:沒有也沒關係的,我可以接收你的……她痛恨這種目光。
符清泉依舊神思複雜地望著她,良久之後,好像是下定什麼決心,又羞於啟齒地低下頭去:“現在有那種手術……如果你想,我可以找人……”
他結結巴巴的,甚至不敢抬頭來看南溪。
很多個毒蛇噬心的夜晚,很多個南溪覺得求生不得又不能求死的夜晚,她都靠做夢來安慰自己。
比如夢到符清泉匍匐在她的腳下求得她的寬恕。
因為她清楚明白現實生活中她永無可能將符清泉踩在腳下,他那樣優秀的人,不知道多少人指望他求得一個飯碗,所以,也就隻能靠做做夢來安慰自己。
然而這一刻,符清泉真的羞愧悔恨地求她饒恕,她卻隻感到憤怒。
“不需要,我一定能找到愛我又能包容我的人,”南溪站起身來下逐客令,“畢竟,混蛋的那個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