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還會有誰?”南溪笑笑,報出她去做手術的日子,大一那年的9月17日。她跟女醫生說曾經遇到歹徒,不敢報警,自己又不懂才鬧成這樣。
其實這話也不算完全撒謊。
南溪找出創口貼,用酒精棉消好毒後貼上,等她撥弄好劉海遮住傷痕,符清泉已坐到她身側的床上。他麵色微帶躊躇困惑,半晌,輕輕問:“你怎麼從來沒跟我說過?”
從來沒跟你說過?南溪在心裏冷笑,高考成績出來後,她是想過去找他的。那時她以為,他多多少少還有點喜歡她的,先前那些惡言惡語,或許隻是一時氣話。可惜一直找不到機會,他好像很忙,聽說是下車間去學習,符爸爸早安排好兒子學機械然後繼承家業,這些南溪都是知道的。奇怪的是他忙得完全不見影,後來他把肖弦帶回家來吃飯,她才知道他整暑假都是同肖弦在一起的。他給符爸爸的理由是肖弦讀計算機,反正公司的網站總要找人做,找外人做還不如找肖弦,放心又能剩下一筆開銷。南溪知道,他不過是要找借口讓肖弦掙那筆學費而已。
南溪悄悄了斷自己的所有念頭,一心隻想遠走高飛,永永遠遠地離開這已讓她陌生的家。她不顧所有人的阻攔,執意將所有的誌願都填到北方,以為這樣就能得到解脫,卻完全沒考慮那天晚上可能帶來的後果。
突如其來的變故,險些毀掉南溪全部人生,她總疑心室友們是知道些什麼的。她們常常聚在一起閑聊,待她一走近便鴉雀無聲了,看她的眼神也奇奇怪怪的。天涯上常有些回憶青春的帖子,別人的大學都是青澀美好的,隻有她的大學,零落慘淡,一個朋友也無。
現在符清泉來問她,為什麼不早告訴他?
笑話。
她對人生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他在哪裏?
她一個人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時,他又在哪裏?
南溪不答話,符清泉又伸手撥開她那縷劉海,指尖從那道創口貼上細細摩挲過去。那天晚上他也是如此,在她不知他真情還是假意的時候,借著月色,他撥開她的劉海,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就是那一瞬,符清泉燦若黑夜繁星的笑容,讓她以為,他多多少少,是有些喜歡她的。
他寬大的手掌貼住她整張麵頰,掌心粗礪,一點也不像公子哥兒的手。
這樣的時候,南溪開始承認,符清泉對這個家付出良多,對她,也是有些悔疚的。
隻是她早已過了需要他悔悟的年紀了。
符清泉的手伸至南溪腦後,目光裏交織悔恨和羞慚,良久後問:“我們……我們怎麼辦?”
南溪撥開他的手,好笑地問:“什麼怎麼辦?”
“我們,”南溪別過頭,不願麵對符清泉那深邃如海的目光,又聽他問,“我和你。”
“什麼怎麼辦?”南溪漫無意識地撥弄桌上的檀木梳,“我現在又沒有懷孕,就算有,也不至於像當年那樣偷偷摸摸,找不到一個人陪著去醫院。”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心裏有股極快意的感覺,四處噴湧流竄,像體會到某種前所未有的快感。她忍不住偷瞟符清泉的神情,他先是極震驚,爾後忽又灰敗下來,很頹喪地低下頭:“……這樣。”
他又抬起頭,目光裏似有希冀:“我以為……你多多少少,有點喜歡我的。”
他認真地盯住南溪,努力捕捉她臉上每一絲變化,他甚至希望她刻毒地罵他,這樣,這樣或許能證明,她對他還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