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清泉猶自咆哮,戳著她鼻子尖罵她寡廉鮮恥,罵她和她媽媽一樣,什麼不要臉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雖然他還未找到她做這樣不要臉事情的原因。南溪坐在地板上,倚著牆角聽符清泉咒罵不休。符清泉究竟不是潑婦,劈頭蓋臉地訓過一通後,氣也出得差不多,開始盤問她究竟是何時何地,為什麼樣的男人墮胎。南溪心底忽覺得好笑,因為她居然從符清泉凶神惡煞的嘴臉裏,看出些許恨鐵不成鋼的憐惜。
也許此時此刻,符清泉是有一點拿她當妹妹來看的。
他到底不想她被外人騙。
南溪本想叫符清泉停嘴的,她不想他幾分鍾後發現自己破口大罵的男人,其實是他自己。
南溪清晰的記得,剛進大學的那回體檢,本是很常規走過場的事,檢查肩頸腰腹的中年女醫生不過順手把把脈,忽然卻臉色大變。那位女醫生特意在體檢後留她下來,或許那時的南溪麵相過於懵懂,讓女醫生不忍責備她,隻是悄悄地把事情的嚴重性講與她聽。
那女醫生問,你父母還不知道吧,要不要通知父母?南溪條件反射似的搖頭。女醫生又問,男朋友呢,他知不知道?南溪又死命地搖頭。女醫生問,那你準備怎麼辦呢?南溪仍懵懵的,聽到女醫生和人說:“現在的孩子,真是的,哎!”
後來女醫生還好心地幫她聯係醫院,那些地方的醫生護士見慣這種事,眉眼間不自覺流露出的鄙夷,令南溪永世難忘。更何況,那手術費讓她省吃儉用了整整一學期,寒假回來,符爸南媽都不敢相信,首都北京竟然有夥食這麼差的學校?
符清泉怒罵一通後終於收聲,走近來蹲下身,語音裏竟有些小心翼翼:“是什麼人?”
“你想怎麼樣呢?”南溪聲音裏夾著嘲諷,可惜有人並未聽出來,“逼他跟我結婚,還是幹脆殺人滅口?”
符清泉嘴唇微嚅,欲言又止,良久後低歎一聲,聲音益發溫柔起來:“就算……就算你喜歡過他,現在你也不小了,該懂事了!這種人靠不住,男人的心思,我比你明白得多,任何一個稍微有點良心的男人,都不會讓他喜歡的女人去打胎的。”
南溪點點頭笑:“我知道。”
“這種人,離他遠一點。”符清泉語調裏竟掩飾不住那種關切,南溪越發笑得肆意:“我知道。”符清泉微感放心,卻又不敢確信,將她的話重複過來問:“你真的……明白了?”
也許這一刻,眼前的男人,是真的有一些關心自己的。
南溪心裏軟下來,決定放他一馬:“我明白,我也想離開他,越遠越好,可他總不放過我。”
符清泉眉頭立刻就鎖起來,雙目裏燃著簇簇的火光:“他糾纏你?”
南溪也笑得越發溫婉可親,十足十的乖巧小妹妹:“算是吧。”
符清泉臉色好看許多,至少在他心裏,南溪的罪責減輕了大半。他伸手要扶南溪起來,又暗自後悔剛才發這樣的脾氣,口氣微融入幾分討好:“什麼人?我怎麼以前沒聽說過……你把他地址、名字告訴我,我幫你解決。”他說著便伸手去捋她的劉海,怕方才真失手砸出什麼事來。南溪的額角滲出縷縷血絲,符清泉連忙按壓住傷口,想扶南溪過去坐下,再找創口貼。
符清泉手掌粗礪,摩挲在她麵頰上,如寂寂荒原上忽燃起的火花,簇簇點點的溫暖,已無法再安慰她冷卻的心。
南溪輕輕拂開他,斜倚在書桌旁,架起胳膊環胸笑問:“你想怎麼解決你自己呢?”
符清泉尚未明白過來,問:“什麼?”
“那個靠不住、沒良心,我想離開又不肯放過我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
南溪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聽在符清泉耳裏,卻像平地一道驚雷,劈得他麵色蒼白如紙。南溪很快意地欣賞完他臉上的表情變化,然後自顧自地找棉簽給自己止血。符清泉砸得不輕,現在按著還隱隱作痛,她噝噝地吸口氣,符清泉猶不敢相信地轉過來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