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南溪想盡快結束這磨人的電話,誰知她剛開口,一直和她僵持對峙著的符清泉,猛地撞進來。南溪不敢再說一句話,緊緊咬住符清泉遞過來的手背,觸到他眼裏如狼一般的血性和躁烈,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栗起來。電話裏符爸爸還在不停地交代這樣那樣,南溪腦子裏空空的一片,隻盼望這種折磨趕緊結束。他在她身體裏毫無章法地橫衝直撞,仿佛每一個骨節都碎裂開來。當最後那股熱流伴著陣陣撕裂的痛楚湧進身體時,南溪幾乎要遏製不住地尖叫,符爸爸正在和她說晚安,她隻能將符清泉的手背咬得更深,將所有的痛楚,都刺進他背上堅實的肌肉裏去。
等符爸爸講完電話,南溪的眼淚再也抑製不住地湧出來。任她打也好,踢也好,掐也好,拿指甲戳也好,符清泉都毫不為她所動,隻緊緊地將她整個人都鎖在身下,眼神裏湧動著種種莫可名述的情緒,激越、征服、撕扯……就像……就像森林裏的豺狼遇到獵物的眼神。這姿勢不知保持了多久,後來他大概也累了,從她身上緩緩挪開,眼神卻依然刻毒:“鴆占鵲巢的人,別想有舒心日子過。”
南溪在房裏哭了一整晚上,翌日清晨紅腫著眼圈去考試,出門前符清泉仍歪躺在沙發上,若不是茶幾的煙灰缸上滿滿堆著的一簇煙頭,她幾乎要以為符清泉變成了雕塑。
從那往後,符清泉看她的目光裏,便摻雜入許多別的東西,她慢慢學會找理由在放假的時候不回來,然而符清泉總有辦法讓她不得不回來。他滴水不漏地貫徹著那天的話:“鴆占鵲巢的人,別想有舒心日子過。”她確實再無法安生,無論她怎樣地逃,符清泉一個眼神,便足以讓她顫栗。
僅僅一次而已,她卻好像已被他打上烙印,再也無法解脫。
符清泉不是用一刀一劍直接刺死她的,他是用一把短短的匕首,用許多年的光陰,慢慢地將她淩遲的。
隨後的很多年裏,關於那天發生的一切,以各種各樣的不同版本,在她腦海裏不斷回放。然而拚來湊去,也隻得到支離破碎的鏡頭,她永遠也拚不出,那一天真實的符清泉,是何模樣。
然而,即便是這些破碎的鏡頭,翻來覆去的交錯閃現,最終也在她心裏烙刻成萬古不滅的深痕。
如同此時此刻,被他塵封多年的往事終於按耐不住的跳出來,那種南溪睽違多年的眼神再度回到他眼眸之中,他轉向符爸爸,神情淡漠:“說出來輕鬆多了。”
啪的一聲,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落到符清泉臉上,符爸爸氣得站立不穩:“混帳,你自己聽聽,這都說的是些什麼混帳話!”
“我該說的都說了,”符清泉轉過身朝向角落裏靜默無聲的南溪,“你呢,你是不是也有些事想說出來?”
南媽媽如護仔的母雞遇上老鷹一般,緊緊地瞪著符清泉。也許是身為母親的敏感,她似乎已經意識到什麼,卻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希望符清泉否定這一切,她目光在符清泉和符爸爸之間急切地轉換,“我說他一心不想讓我們母女倆好過吧,小溪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他沒冤枉我,”一直沉默著不開腔的南溪忽然開口,迎向符清泉複雜難言的目光,“我是墮過胎。”
不知道為什麼,她竟會覺得符清泉的眼神裏,交織著期盼與希望的光芒。
南溪不知符清泉在期盼些什麼。
南媽媽由驚愕轉向失望,仍頑固地不肯接受事實:“怎麼可能呢……你連男朋友都沒談過一個……”
“我在學校遇到壞人,”南溪極迅速地答道,再一轉眼,卻見符清泉的目光也由錯愕轉向失望,爾後陡然明白什麼似的,瞬間灰敗下去。
南媽媽噝的一聲倒吸口涼氣,捂著嘴不願意相信這對她來說實在太過沉重的打擊。符爸爸也虎著臉,額頭和手臂上都是青筋直跳,良久他才沉聲問:“那後來呢?到底是……到底是什麼人幹的?”
“都過去很久了,”南溪淡淡道,“我不想再提了。”
符爸爸和南媽媽都擔心得要死,然而南溪說“不想再提”,他們怎麼敢追著南溪揭傷疤呢?南媽媽實在難以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老半天後才反應過來冤枉了符清泉,然而畢竟是長輩,怎麼也拉不下臉來給他道歉。她推推符爸爸,想讓他開口,讓符清泉料理好紀家那邊,免得這事情傳揚出去。原本符爸爸還在為符清泉的忤逆而驚怒交加的,這會兒卻顧不得那許多,稍稍定過神來後吩咐符清泉:“紀家那邊,你給好好解釋解釋,關係弄僵了你妹妹以後不好做人,對你也不好。”
“不用了,我會跟紀晨陽說明白的。”南溪很平靜地笑笑,又瞅瞅似失魂落魄的符清泉,心裏有些詫異。她都已幫他掩飾過去了,他還有什麼好失魂落魄的?她唇角一彎,勾出一抹淡淡的嘲諷,“你們也不用費心幫我張羅這些,我準備搬回研習社的宿舍去住,這些事情以後我自己會留心的。”
“這怎麼行?”南媽媽第一個反對,“你一個人孤伶伶的,在那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