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若以往說,符清泉肯定是不信的,然而現在符爸把前因後果都倒出來,他還是信了至少七成的。他現在仔細回憶起來,似乎在他小時候,南媽遇到母親總是極客氣禮貌的,對父親卻不怎麼理睬。原來他總以為南媽和符爸暗通款曲所以明麵上故意互不理睬以掩人耳目,如今照父親的說法,倒是南媽知道符爸如今是有婦之夫,格外避忌的緣故。符清泉心道南媽也是個可憐人,一個人帶著孩子,還要被舊情人接濟,那種境況,想來也是很煎熬的。可南媽今天罵他們父子倆一個德行,莫非……符清泉又眯起眼瞥向父親:“真沒有?那今天你怎麼也和我被歸到禽獸不如的一類了?”
符爸臉色微變,目光也閃閃爍爍,不敢直麵符清泉的懷疑,老半天後咕噥道:“反正我沒做過對不起你媽的事情。”
符清泉忍不住搖頭,肉體上大約是沒有出軌的,然而他月月年年心裏眼裏都隻有另一個人,對母親何嚐不是另一種殘忍?他閉目微歎,問:“媽媽在世時你沒做過,那媽媽過世後呢?”
符爸眼神越發遊移,更加深符清泉的懷疑,他素以為父親條件好,肯定是南媽千方百計要嫁過來,如今看來,很可能恰恰相反。果然符爸頭低得越來越厲害,被符清泉再三逼問後低聲咕噥道:“有……有那麼一兩回。”
“一兩回?”
“兩……兩三回。”
“兩三回?”
符爸爸惱羞成怒,拍著床吼道:“現在你是在教訓你老子啊?”
符清泉毫不示弱,符爸便在兒子的囂張氣焰下又低下頭來:“當時廠裏人都以為她是寡婦……有個焊工一直對她有意思,搶著幫她換煤氣,修水管……”
與此同時南溪那邊也想盡辦法在母親麵前為符爸說好話,內容無非是這些年來符爸待她有如親女,誰知這也勾動南媽的心事,說“老惡棍”那都是有目的的。她那時工資低,幫南溪交了學費所剩無幾,他便想盡辦法在南溪身上花功夫,目的不過是逼著她承他的情,到最後不得不委身相謝。
“爸爸他,”南溪把“霸王硬上弓”幾個字生生咽下去,南媽媽眼角猶有餘怒,“他,他要那樣,我還能說個不字?我們母女倆無依無靠,什麼都得仰仗他……”
因為經濟不好,南媽也考慮過再嫁,有熱心的同事們介紹過,許多人一聽說她還帶著個拖油瓶便被嚇跑了。最後獨獨剩下同車間的張焊工,年紀比她略小,卻不嫌棄她拖著孩子,隔三岔五來幫她的忙。南媽心想張焊工雖也沒錢,但一個家裏不能沒有個男人,也免得符爸一雙眼睛總在背後盯著,更讓她見到符媽總抬不起頭來,好像自己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似的。不料張焊工才到家裏來修了兩回水管,消息便被南溪口沒遮攔地透給了符爸。彼時符媽媽剛過世,南溪仍常到符清泉那裏一起寫作業,那天張焊工剛進門坐了沒兩分鍾,符爸爸便一臉別扭地殺將進來。
後來的事便那樣發生了,一個對你從未斷過念頭的男人,一個在你最困難的時候施以援手的男人,一個可以改變你女兒命運的男人,一個能予你經濟支持和保護的男人……既然當初無法拒絕他的幫助,今天又有何立場拒絕他的求歡?
這樣不清不楚的過了一年多,慢慢也傳出些風言風語,有相熟的大姐說“你也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的跟了他”。女人對男人總有那麼兩樣武器的,再聽到那些人前背後的碎嘴時,符爸便說:“要不……結婚吧?”
南溪不解問:“你們不早就是一對麼?至少過了這麼多年,爸爸都一直惦記著你呀,媽媽你不愛爸爸了嗎?”
“愛?”南媽媽神色微訝,像聽到什麼笑話一般,半晌後自嘲笑笑,“你以為我像你還小啊?”她拉起南溪的手拍拍,苦笑道,“那時候要不是懷著你,我連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