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朕要帶她回永和宮!”
……
永和宮裏喧囂嘈雜的聲音響了很多日,阿哥公主們哭得泣不成聲,皇帝兩天都沒有出來。佟嬋媛一直站在承乾宮院子裏,遙看著著永和宮的屋頂笑得格外淒涼。
她聽著永和宮的聲響,她甚至悄悄去看了一眼永和宮的場麵——那是一個瀕死的人,一個崩潰的人,一副人間地獄的煎熬。她讓這宮裏所有人也陪著經曆了一次地獄。看守壽皇殿的太監被發現失足摔死在了景山的後山坡上,他死得甚是輕鬆,其他人卻經曆了一場浩劫,慎刑司裏的燭火兩日都沒熄過,人人膽戰心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是下一個一張開眼就能看見毛二喜的人。
佟嬋媛瞧著隔壁的燈火通明,在夜色裏發出一聲歎息。“姐姐,你死了,可你看你造的孽永遠都結束不了。”
……
“舒嬤嬤。”貴妃喊了幾聲都沒人應,屋外走進來的宮女說:“主子,舒嬤嬤不在,晌午後就沒見著她了。”
貴妃沉下臉,手指尖深深地戳進了掌心。
毛二喜的手都伸到她長春宮來了,到底還是懷疑到她頭上了嗎?
她坐回炕上沉著臉想了一會兒吩咐宮女說:“去把衛答應叫來。”
衛答應過了半個時辰才到,一進屋便愁雲滿麵地說:“貴主子這風口浪尖的您實在不該叫奴才來。”
貴妃開門見山:“這風已經刮到我頭上了,如今縮在洞裏也是躲不過的。”
衛答應臉色乍變,“怎麼……”
此時有宮女進屋上茶,貴妃看了衛答應一眼,衛答應遂收了話頭。貴妃裝作無事笑笑端起了茶杯。“這是我哥哥新送來的峨眉毛峰,我讓她們泡了給你嚐嚐鮮。”貴妃低頭淺酌一口,衛答應笑了笑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宮女福了福退了下去。貴妃把茶杯放回桌上,眼神瞬時黯了下來。“舒嬤嬤不見了。”
衛答應正捏著帕子抹嘴,一聽這話手一抖,帕子落到了膝蓋上。“什麼?”
貴妃鎖緊眉頭道:“我派人到處找了都沒找著她,看來是毛二喜把人帶走了。”
衛答應緊張地問:“那皇上是知道壽皇殿的事了?”
貴妃瞥了她一眼:“壽皇殿的事不是我做的。”
衛答應聽得又一驚。“什麼?”
貴妃麵色鐵青,她握緊拳頭任那指甲深深地戳進掌心。“皇上才去看過她沒多久,我若此時出手豈不是打草驚蛇?比之這件事更要緊的是皇上怎麼就突然想到要去看她,皇上是突然又念起她的好來了,還是皇上已經知道了些什麼。我正查這事呢,壽皇殿就突然出事了。”
衛答應聽著聽著頭上冒出了冷汗。“你是說還有別人搶咱們前頭動手了?”
貴妃橫了她一眼。“這有何奇怪,她招搖了這麼些年,占足了皇上的寵愛,恨她的人又豈止一兩個。”
衛答應一聽倒是笑了。“貴主子說得甚是呢。既然如此,咱們也就不需要擔心什麼了。”
“壽皇殿的事我不擔心,我隻是擔心舒嬤嬤扛不住毛二喜的手段,那年皇上萬壽日的事才是最要緊的。”
衛答應一聽連連點頭。“貴主子說的是,得想個法子趕在前頭把舒嬤嬤從慎刑司撈出來。”
貴妃忽然語氣一轉: “此事到也不急。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萬無一失的計劃,我早前就同舒嬤嬤約定好了,若真有這麼一日,便按我們約定好的,她隻管把人交代出去便是。”
衛答應大喜:“娘娘深謀遠慮原來早有安排,奴才倒是瞎操心了,不知娘娘要舒嬤嬤交代的是何人?”
貴妃看著她嘴角浮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既美,又冰冷至極。
“你……”
她紅唇微掀,才吐出一字突然雙目一瞠,臉色否變。纖纖玉指一把扶住脖子,麵目抽搐似是極痛苦。她突然倒在炕上,痛苦地摸著脖子在炕上翻滾,像一條被拍上河灘瀕死的魚一樣,喉嚨裏“嗚嗚”地發著可怖的呻吟。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終於趴著不動了,可麵色白如紙片,滿頭的冷汗。
她費力地抬起頭,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瞧著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她跟前含笑俯視著她的人。
衛答應輕輕一笑說:“貴主子,你是不是在想,你明明讓人在茶杯裏下了藥,為何中毒的卻是你自己?”
貴妃瞳仁一縮,喉嚨裏發出一陣嗚咽。
衛答應手一抬,原本捏在她手裏的帕子飄到了貴妃的眼前。她今日用的是一方石青色的素麵帕子,帕子的一角有一塊深色的印記,像是沾了水漬而染的。
“奴才雖知道自己是賤命一條,但奴才還不想死。您能在茶中下藥,奴才也做得。隻是要怎麼讓貴主子您安心把茶喝了,奴才倒也費了番功夫,得先把茶水含在口中趁您不注意的時候再悄悄吐到帕子上。”
貴妃氣得渾身發抖,抬起胳膊衝衛答應臉上一撩。衛答應早有防備,輕輕巧巧地捉住了貴妃的手腕。“貴主子,血氣急性藥性發作的更快,勸您穩著點吧。”
果不其然,她話才說完貴妃就張嘴吐了一口血。
衛答應趕緊拿帕子湊到她嘴邊接著,搖頭連連歎息。“貴主子,您也別怪奴才,奴才這也都是為了自保。您是貴妃,您身後有鈕祜祿家。奴才不過是個辛者庫下人,奴才若是死了,我那可憐的胤禩長大後都不會記得我這個親娘了。永和宮那個妖婦如今出來了,皇上勢必是要新賬舊賬一起翻了,這個擔子,奴才扛不起,宮裏除了您其他人都扛不起。您就發發善心擔了吧。”
貴妃喉嚨裏“嗚嗚”地憋出幾聲,她在炕上掙紮地想要起來,卻突然捂著胸口倒了下去。
衛答應附身摸了摸她的鼻息,幸有一息微微尚存,她甚是滿意地笑了。
是呢,別死,如今還不到死的時候呢。總得等舒穆祿氏供出了你的名字再死啊。
她把沾了血的帕子收回懷裏再也沒看昏倒在炕上的人一眼。她一走出屋子就抓著一個永壽宮的宮女大喊:“貴主子吐血了,快去喊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