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入太史府(1 / 2)

“善惡必記,以戒人主。入我太史府,此八字爾等當奉行終身不可懈怠。可知?”

善惡必記,以戒人主……趙高回味著這擲地有聲的八字戒訓,心中百味雜陳:據實以記,這不正是不少史家身懷的氣節與風骨麼?

訓話的人是左史籍談,因先祖專司趙國典籍,故曰籍氏。說起來也算是這趙國太史府裏的老資曆了。但凡在這太史府裏來回浸潤過的,走出去哪個不是博古通今的人物?

左史和右史上屬太史令直接管理,左史記言,右史記事。左右史以下又分管了幾十個到上百個打下手做謄抄的文吏。

因太史令連帶宮廷典藏一並管理,故太史府設在趙國府庫【1】最外圍,一則方便藏書打理,二則史官們也能圖個清靜。

趙高打量著眼前這個高冠廣袖的花發老人,心底生出了濃濃的敬意。

趙高本不叫趙高,他原名謝偃,是個年近三十的工作黨,三年前卻因意外落水,醒來後就到了兩千多年前的趙國,成了十歲的趙高。

前世,他生在一個書香世家,因行事比同齡人沉穩些,又愛看書打發時間,便有同學說他:原該生在古代。

沒想到一朝落水,昔日戲言竟成了讖語。

謝偃平素性子淡歸淡,但一開始得知自己和指鹿為馬的那個亡秦佞臣趙高同名同姓,就連生長環境也驚人的相似時,他心中也曾久久難平。

隻是以他的性格也不喜歡委屈了自己,糾結了兩天這才說服自己:一則或許是重名;二則就算是同一人換了個裏子也總不至於走上同一條路。想通這些終是放寬了心接受下來。

他這一世的父親趙文原是趙公室的遠親,現在沒了倚仗,隻能做一個卑微的文法小吏。

母親身份則更為低下。孟者,長也。因是家裏的長女,眼下又嫁了趙文,取了家中排行和夫家的姓【2】,便喚作了孟嬴。

趙高家裏還有兩個弟弟,大的叫趙成,小的叫趙望。

原本趙文有官職在身,家中雖不算殷實,卻還能填飽肚子。誰也不曾想,就在他來到這裏的第三年也就是上個月,趙文去世了。

還好趙文昔年心善,仗義救了個有些身份的貴人,那貴人見趙文故去他家中孤兒寡母甚是可憐,便托關係在太史府為趙高謀了個灑掃的職,解了他家的困境。

就這樣,趙高辭別這一世的母親兄弟,踏入了趙王宮。

入宮半月,因他一手好字入了籍談的眼,便再往上提了一提,要他來做這謄抄簡牘的小吏。

說起這個,穿越來時他全然是大字不識一個。深知知識改變命運的他隻好求著趙文從頭教起。

這一時期,諸侯國各自為政,七國文字從結構到書寫風格都不盡相同,單學趙國一國文字對趙高來說是遠遠不夠的。所以他一個十歲的娃娃左右無事便整天埋頭拿樹枝在地上苦練。

隻是要說真正提筆的機會其實是少之又少的。

戰國時期並沒有前世隨處可見的書寫工具,廉價的墨好找,但“紙”就很傷腦筋了。這裏用的是木片、竹片、動物骨頭……甚至是羊皮一類的金貴物件,尋常百姓哪裏負擔得起。

幸而趙母手巧勤勞,見自家兒子肯用功讀書,就自己做起了書寫用的竹片、木片,隻是精力有限,終究不能完全滿足趙高拿來練習的需求。

趙高也不願母親日夜辛勞,每日大部分時間隻用樹枝、小石子在地上練習,末了才肯拿出母親做的木片正經書寫。

就算這樣,那些木片也常常是寫了又拿銅削【3】刮掉一層。再寫再刮。有時候刮木片的銅削用鈍了,便拿砥石磨一磨再用,木片也直用到薄的不能再用才敢換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