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再去娃娃家裏尋人,卻發現他們母子二人都不見了,而且房屋裏有過被人翻找和推攘的痕跡。他心中惴惴不安,一時間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連他們母子究竟是什麼身份也不知道,又如何知道他們遭遇了什麼?
當晚趙高在榻上輾轉許久無法入睡,便拉了王寵、張先過來說了此事,問問他們二人的主意。王寵、張先從不知趙高在琅環閣還有這等奇遇,原本還滿眼睡意的,須臾也清醒了不少,不過這麼一時半刻,他二人也難有什麼法子,隻好先安慰他:你再等等,許是再等兩天就回來了呢?
第四天中午,趙高心裏念著他們母子的安危,飯吃得十分恍惚,連周圍說什麼也沒有在意,若非王寵突然拿手肘捅了捅他,怕是一直出神下去了。他有些訥訥地看向王寵,後者示意他聽一聽周圍談論色內容。
“聽說大王四天前下令關押了那秦國庶孽和他的母親,正等著明日朝會當著眾臣宣布殺之以振士氣”,有人說道。另一掌書一聽卻大為惱怒:“堂堂萬乘之國,與他國的仇怨,竟然欲報在一對孤苦無依的孤兒寡母身上?嗬,說出去豈非讓人恥笑!”
當然也有人支持趙王的想法:“假仁假義,他秦國鐵騎踐踏我國境,殺我將士,傷我無辜百姓,我們不過是動了他們的一個女人和一個庶孽,拿他們的血鼓蕩軍心,祭奠亡魂。如此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怎麼就遭列國不齒了?那趙姬和趙政小兒殺就殺了,有個甚講究?”
等等!適才說……趙政、趙姬、秦國?
“阿母他們都喚我阿政”,這是幾個月前娃娃對他說過的話。
秦國,趙氏……嬴姓……名政……連起來就是嬴政。
所以自己教了幾個月的娃娃其實是被質在趙國的秦始皇嬴政!
仿佛晴天霹靂一般,趙高被這一消息震得眼皮跳了三跳,原本拿著筷子夾菜的手僵在原地,話哽在喉間神情恍惚,一句也說不出來,之後文吏們的爭論他再也聽不進去了。
趙高的處變不驚,連王寵和張先都望塵莫及,如今這般情形,他們還當真是頭一回見。他們不明白,趙高無非是暗地裏教了秦國的質子,緣何失態至此?
從前趙高知道娃娃氏“趙”,喚名“趙政”,也沒有與秦始皇聯係在一起,隻因他來自兩千年多年後,兩千多年後的人們稱呼秦始皇習慣用的都是“嬴政”二字,就連初高中教科書上也如是寫著。
而按照先秦的稱呼習慣,男子稱氏不稱姓,所以他徹徹底底忽略了正確叫法應該就是“趙政”。
隻因“嬴政”二字那麼多年太過深入人心,且他一度以為娃娃是趙國哪個公子不得寵的姬妾生的孩子,更是沒有,也不可能平白聯係到秦國去。
如今看來,娃娃的大父給他找秦人做先生不是湊巧而是刻意為之,習秦字,說秦話也是他大父對他今後的期望。“我要做他們的王”記得當初娃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時,他還一笑置之,現下回想起來,分明……
趙高打從穿越過來,他的目標就是要去今後能一統四海的秦國做一個“公務員”。他沒想到的是,自己隨隨意意答應教的一個娃娃,竟然就是自己今後的頂頭上司,那位千古一帝——秦始皇。
與曆史上威名赫赫的人物相處了這麼久,他竟然毫無察覺。現下的轉變他始料未及,所以感到震驚,更覺難以消化,是以失態至此。
最近,先是知道了中年男子的身份,後是知道了娃娃的身份,消息的份量一次比一次重。偏偏這兩人都與他有著切身的關聯,如此仿佛是平地炸起的兩聲驚雷,接二連三震得趙高有些不知所措。
此時他心中亂作一團,渾渾噩噩地走出飯堂,王寵張先不放心,硬要拉著他回左舍,讓他清醒清醒再作打算,誰知沒走幾步趙高就被人傳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