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所有兵權自去年起就已經被趙政不動聲色地握在了手中。昔年異人去世也算是為他留了一手,不僅明麵上托孤給呂不韋,暗中也下詔把趙政托付給了蒙氏、王氏,兵權蒙氏、和王氏一家掌握一半。
詔書就捏在趙政手中,蒙武是他的啟蒙老師,清楚他的能力,所以除了自家帶出來的親兵,其餘兵權自去年起就心甘情願地交還給了他。而王氏這邊,老將軍忠心謀國,瞧他尊賢重士,親自上門拜師,又見他不過少年之身,朝堂之上卻已隱然有了明君風範,也暗自移了權,隻等他親政以後再挑明。
這些都是呂不韋不知道的。加上這些年匡扶幼主,他為秦國辦了幾件好事、實事,覺得自己勞苦功高,有些飄飄得不知所以然,雙眼時時被蒙蔽,未曾察覺到隨著幼主年歲的增長,已經隱隱顯出鋒芒。更不知道他這個輔佐幼主的仲父若還不收斂氣焰,往後同“幼主”鋒芒相接,恐怕會不可收拾地燒得更旺,最終禍及自身。
然而呂不韋也有精明的地方,他再囂張,也不過控製在一定的範圍,就拿禁宮縱馬來說,趙政要在這上麵借題發揮動他什麼,反而會落下口實,讓別人以為他這個秦王小小年紀就暴虐無道,不顧仲父多年照拂之恩,一心隻想排除異己,攬權斂勢。所以趙政遲遲未動,示弱蟄伏,就是為了等待時機,已求抓住他更大的把柄。
隻是此時趙政如何也不會知道,今後他抓住這個時機所要付出的代價將會是怎樣的慘痛……
三日後。
“昨日大王主動提起和小童一起回門的事,小童心中著實感動,今日如此勞煩大王,小童真的過意不去。”樂羋由人伺候著穿戴妥當,華服加身,果真清豔絕倫,就連一旁的宮婢都讚歎不已,說她和大王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此刻她同趙政說話丹唇輕啟,臉頰微紅,麵容似春桃帶露,說不出的嬌羞柔媚。
趙政從小看慣了母親的容貌,樂羋同她相比還輸了點姿色,見此情景心中隻是一派平和。不過他內心雖然波瀾不驚,麵上卻還是變了神情,緩緩躬下身子,微微低頭,湊到她耳邊邪邪地說道:“應該的。”趙政說話時呼出的熱氣就撲在她耳側,溫熱麻酥的感覺讓她感到一陣的心神蕩漾,再想起夜裏的種種,就更覺羞怯難當。
君後和諧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就傳遍了整個王宮。宮婢們無不豔羨樂羋好福氣。當然,宮外的呂不韋知道了也十分滿意。唯有趙姬完全是憂心忡忡。但她憂心的不是兒子娶了新婦,而是她自己近來嘔吐不止……
“太後,您這是?”周遭沒了人,嫪毐的嗓音一掃從前的尖細又恢複了正常男子的低沉。華陽太後拿過他遞來的方巾,擦了擦嘴角的水漬,睨了他一眼,嗔道:“沒良心的東西,你以為我不敢叫侍醫來是為了什麼?肚子有了你的孩子都不知道。”
嫪毐聞言心裏又喜又懼,站在原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語無倫次地說道:“這……這孩子怎麼……可是……可是這是嫪毐和太後的孩子……太後……”趙姬不悅地啐道:“瞧你這點出息,給我沉住氣了,慌什麼慌?”
嫪毐跪在地上,拉著她的手搖了搖說道:“太後,嫪毐雖說是呂不韋送進宮來的,但是現在隻想全心全意伺候太後。這事若是被他知道,又或者被大王知道了,那嫪毐肯定吃不了兜著走……您可要救救嫪毐啊。”
趙姬撫摸著肚子裏的孩子,麵上是一派慈母溫柔的神情,半晌才看向嫪毐道:“你為了我和他撕破臉,我都記在心裏。適才我也想通了,你是他呂不韋送進宮的,這事所有人都知道。要是我們出了事情,你以為他就能安然無恙?所以這事也不用急,要顯出來還有幾個月,適才被你搖著我倒是想出了法子……”
與此同時,趙政和樂羋由蒙武親自護衛著坐在馬車上,前往昌平君的府邸。之所以回個門也要動用蒙武護送,是因為趙政有要緊的事情同昌平君熊啟商議,有蒙武在,才能讓呂不韋布下的細作鑽不了空子。且蒙武作為趙政劍術、騎射的老師,可以用愛護學生心切,來為此掩護,能保此事萬無一失,讓呂不韋無從懷疑。
熊啟早在半個時辰前就已經帶著一家老小候在了門外,見趙政的儀仗過來,慌忙迎了上去。趙政下了馬車,又要將樂羋扶下來,樂羋原本還欲推辭,卻見他抬起右手,把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頓時失了魂,當下就任由他牽了下來。昌平君默默看在眼裏,想起自己和呂不韋的約定,心中不覺有些蕪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