鯊魚就守著紅外線成像儀,譚光則跟昊蓮在書房裏說著什麼。84式手槍處於待擊發狀態,抓在右手中。阿崢就這樣麵對著落地窗戶坐著,他想著,是哪一年的哪一個月中的哪一天,自己跟劉海、蝌蚪、武陽,還有兩位剛入隊不久的兄弟,也就是在這樣的雨天,在充滿未知的危險的叢林裏奔跑,臉上的油彩被叢林裏的葉子跟雨水衝掉了,汗水跟雨水混合在一起,濕漉漉的山地迷彩貼在身上很難受。雨聲很大,但大不過心跳聲跟喘息聲,手持式GPS定位係統已經摔壞了,他們憑著腦海中的地圖向目標進發。那是一次演習,這樣的演習在少有的閑暇時間內進行,為的是在實戰中將失誤降到最低。6個人一個小組。他們的目標是前麵1000米的一棟木屋,任務是消滅有生目標後迅速撤離,以保證後邊部隊的順利開進。
阿崢他們展開攻擊後的隊形是4∶2,所謂的4∶2即指四人進屋、兩人留在屋外的人員配置方式。走位方式是中門兩側各由3個人一組,攻擊發起時由第一至第四號人員分別依序攻進屋內,並部署成扇麵火力,五號、六號人員則前進至門口兩側,分別朝兩方警戒,完成以4∶2的人員配置,而前四名人員進攻房間的方式,除了傳統的沿牆順走的方式外,以交叉走位的方式,前進就定位也是另一個常見的方式。交叉走位的方式容易混淆敵方,不但人員移動快速,不易被瞄準,交叉移動的人影也會使敵方計算我方人數時產生錯覺,無法精確得知我方人數,進而在心理上先產生動搖,這樣就方便我方擊倒敵方。而最大的好處是交叉走位對隊員們而言是直線前進,速度與機動性都比沿牆順走的轉彎方式來得快,這樣的攻擊隊形方式在城市巷戰中廣受特種部隊的歡迎。當然,特種作戰裏邊,其實太多或太少人都會影響任務的順利執行,而人數的多寡與戰術運用的所在位置有著極大的關聯,同樣的前進搜索隊形,在城鎮與房舍中可能6個人就夠了,但在叢林、沙漠與雪地等地形時卻可能需要12個人來組成隊形方才完備。
“你們是一支受過高度訓練、專職處理特殊情況的獨立組織,是能在任何環境下完成任務的特種兵,你們是上天入地的特種兵,你們是豺狼、是豹子、是老虎……”老大常在他們麵前這樣吼叫,所以,無論3個人還是6個人一組,阿崢他們從沒覺得有什麼問題。不過,這次好在不是實戰,也好在蝌蚪的腳親了親自己的胯骨,對抗部隊的空包彈打在身上可不好受啊,要知道,空包彈在遠距離的殺傷力為零,在槍口前方5~7米的範圍內,仍然有傷人的可能性,凱夫拉背心無法包住臉啊。回到隊裏,隊友可什麼都沒說的,蝌蚪還是冷冰冰的,阿崢謝謝也沒說,隻是,背著別人的時候還是被蝌蚪訓了一頓。那是蝌蚪的最後一次演習,是自己跟蝌蚪參加的最後一次演習,是蝌蚪最後一次訓斥自己,是自己離開部隊之前最後一場大雨……眼皮越來越重……困極了……蝌蚪趴在草地裏一動不動,偽裝得好極了,蟲子的鳴叫在寧靜的夜裏穿透力很強,耳邊有蚊子的嗡嗡聲,這裏的蚊子特別大個兒,但不能動,敵方的探照燈交叉著有規律地掃過潛伏點。小組潛伏的地形,後方是光禿禿的山坡,左麵是懸崖,懸崖邊上布滿了帶電的鐵絲網,右麵一點是沼澤,滲透小組必須通過前邊這片草地才能進到敵方的據點。
小組在探照燈交叉的空間蛇行。阿崢仿佛站在空中,把地麵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他看見,蝌蚪蛇行到塔哨下,趁探照燈掃過的空當迅速彎腰轉向另一邊,塔哨上兩名敵方的哨兵突然舉起了槍,瞄準了自己潛伏的位置,自己被發現了。自己?他看到了自己。他也看到了蝌蚪,看到蝌蚪出現在哨兵身後,手中的D80虎牙割開了一名哨兵的脖子,再迅速一轉,虎牙從另一名哨兵的左背洞穿了他的胸膛,然後衝自己做了一個手勢表示安全。阿崢看見自己等待探照燈掃過去後,起身彎腰小跑,接近了……接近了……可是,他看見一支從草叢裏伸出的槍管,他順著槍管,看見了這是一支M21狙擊步槍,在狙擊步槍後邊,他最先看到的是一雙冰冷的眼睛、一張塗滿油彩的臉,他看到,槍口指向蝌蚪,他看到,狙擊手在調整著瞄準鏡……他張嘴欲喊……可是喊不出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喉嚨裏……想開槍,可是槍抬不起來,像有千斤重似的……他騰地坐了起來,滿頭大汗,手中的槍指向前麵……昊蓮滿臉驚訝、眼神焦慮又帶有一點恐懼地站在他麵前,卡賓犬在她懷裏安靜地看著阿崢,鯊魚也焦急地站在昊蓮的左邊看著他,似乎剛才在攔住她幹什麼。窗外天色已經漸漸被夜色籠罩,雨沒見減弱,風還是在呼呼地刮著,花園裏的燈全部都開著,那些花草有的已經被風雨侵襲得不成樣子了,鼻子聞到菜肴的香味兒,聞起來特別溫暖。飯廳的方向,兩名保姆用潮汕話說著什麼,還不時傳來碗盆碰在一起的叮當聲,樓梯有腳步聲傳來,很輕,不緊不慢的,應該是譚光,阿明的腳步聲節奏感明顯。南柯一夢。阿崢用左手擦擦頭上的汗,有點尷尬地把槍收進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