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河的改變我在路上已經看到了。我住的招待所離運河不遠,幾分鍾就走上河堤了。我每天起來,沿著河堤從南門走到北門,再折回來。運河拓寬了很多。我們小時候從運河東堤坐船到西堤去玩,兩篙子就到了。現在坐輪渡,得一會子。河麵寬處像一條江,原來的土堤全部改為石工。堤麵也很寬,堤邊密密地種了兩層樹。在堤上走走,真是令人身心舒暢。

我翻閱了一些資料,訪問了幾位前後主持水利工作的同誌,還參觀了兩個公社。

農村的變化比城裏要大得多。這兩個公社的村子我小時候都去過,現在簡直一點都認不出了。田都改成了“方田”,到處渠網縱橫,照當地的說法是“田成方,渠成網”,渠道都是正南正北,左東右西。渠裏悠悠地流著清水,渠旁種了高大的蘆竹或是杞柳。杞柳我們那裏原來都叫做“笆鬥柳”,是編笆鬥的,大都是野生的。現在廣泛種植了。我和陪同參觀的同誌在渠邊走著,他們告訴我這條渠“一步一塊錢”,是說每隔一步,渠邊每年可收價值一塊錢的柳條。柳條編製的柳器是出口的。我走了幾個大隊,沒有發現一掛過去農村隨處可見的龍骨水車,問:

“現在還能找到一掛水車嗎?”

“沒有了!這東西已經成了古董。現在是,要水一扳閘,看水穿花鞋。——穿了花鞋澆水,也不會沾一點泥。”

“應當保留一掛,放在博物館裏,讓後代人看看。”

“這家夥太大了!——可以搞一個模型。”

我問起縣裏的自流灌溉是怎麼搞起來的。

陪同的同誌告訴我,要了解這個,最好找一個人談談。全縣自流灌溉首先搞起來的,是車邏。車邏的自流灌溉是這個人搞起來的,這人姓楊。他現在調到地區工作了,不過家還沒有搬,他有時回縣裏看看。我於是請人代約,想和他見見。

不料過了兩天,一大早,這位老楊就到招待所來找我了。

下麵就是老楊同誌和我談話的紀要:

“我是新四軍小鬼出身,沒搞過水利。

“那時我還年輕,在車邏當區長。

“車邏的糧食畝產一向在全縣是最高的——當然不能和現在比。現在這個縣早過了‘千斤縣’,一般的畝產都在一千五百斤以上,有不少地方過‘噸糧’——畝產二千斤。那會,最好的田,畝產五百斤,一般的一二百斤。車邏那時的畝產就可達五百斤。但是農民並不富裕,還是很窮。為什麼?因為農本高。高在哪裏?車水。車邏的田都是高田。那時候,別處的田淹了,車邏是好年成。平常,每年都要車水。車邏的水車特別長!別處的,二十四軋,算是大水車了。車邏的,三十二紮,三十四軋,三十六軋!有的田得用兩掛三十六軋大車接起來,才能把水車上來!車水是最重的農活。到了車栽秧水的日子,各處的人都來。本地的,興化、泰州,甚至鹽城的,都來,工錢大,吃食也好。一天吃六頓,頓頓有酒有肉。農本高,高就高在這上頭。一到車水,是‘外頭不住地敲’——車水都要敲鑼鼓,‘家裏不住地燒’——燒吃的,‘心裏不住地焦’——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把田裏的水上滿,一到太陽落山,田裏有一角上不到水,這家子就哭咧,——這一年都沒指望了。”

運河的改變我在路上已經看到了。我住的招待所離運河不遠,幾分鍾就走上河堤了。我每天起來,沿著河堤從南門走到北門,再折回來。運河拓寬了很多。我們小時候從運河東堤坐船到西堤去玩,兩篙子就到了。現在坐輪渡,得一會子。河麵寬處像一條江,原來的土堤全部改為石工。堤麵也很寬,堤邊密密地種了兩層樹。在堤上走走,真是令人身心舒暢。

我翻閱了一些資料,訪問了幾位前後主持水利工作的同誌,還參觀了兩個公社。

農村的變化比城裏要大得多。這兩個公社的村子我小時候都去過,現在簡直一點都認不出了。田都改成了“方田”,到處渠網縱橫,照當地的說法是“田成方,渠成網”,渠道都是正南正北,左東右西。渠裏悠悠地流著清水,渠旁種了高大的蘆竹或是杞柳。杞柳我們那裏原來都叫做“笆鬥柳”,是編笆鬥的,大都是野生的。現在廣泛種植了。我和陪同參觀的同誌在渠邊走著,他們告訴我這條渠“一步一塊錢”,是說每隔一步,渠邊每年可收價值一塊錢的柳條。柳條編製的柳器是出口的。我走了幾個大隊,沒有發現一掛過去農村隨處可見的龍骨水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