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職場怪圈(1 / 3)

然而,給我致命一擊的還不是妻子的背叛。我回廠裏後,銷售科的唐科長已經被免職了。但後來發生的事情是我始料不及的。新換上來的兩個胡科長,一個大胡,一個小胡。大胡是正科長,是原來的廠黨委辦公室主任,人老成穩重,絕不像唐科長那樣不拘小節;小胡是副科長,過去在車間裏當裝配工,後來在供銷科當了兩年的供銷員,企業改革,供銷科一分為二,提拔為供應科的副科長。小胡比我小兩歲,少年得誌,企業深化改革又提拔為正科級的銷售科副科長。大胡科長在家坐陣,人很隨和,對下屬是否遵守上下班時間,是否在上班時間到別的科室去吹牛聊天,到市場買菜,公出是否遊山玩水,他一概不聞不問,但對一些細節問題卻很注重,甚至耿耿於懷。我和劉南北後來在哈爾濱南北農機企業聯合體訂貨會上,又簽到幾千台柴油機的購銷合同沒有引起他太大的興趣,引起他關注的是開完了訂貨會,你邰勇夫為什麼與劉南北兵分兩路,沒有一道回廠?還有你邰勇夫為什麼給北大荒墾區的客戶拍加急電報,除了業務上的事還加了句:“請向某某處長致意。”我一再說明那某某處長是我老同學,現在是直接管那家客戶的上級領導。大胡科長說:“這就更不應該了,給客戶拍電報是公事,給老同學致意是私事,公私不能兼顧,這是原則問題,要注意影響。”

小胡科長由副科級的副科長提升為正科級的副科長,與我和劉南北較上了勁,張口閉口:“你們外省組沒一個行的。”劉南北聽了沒有任何反應,像沒聽見一樣,我聽了馬上反駁: “外省組一個也不行,那兩三萬台柴油機的合同是你訂的?”

那天,為了準備參加全國農機產品訂貨會,廠裏召開銷售工作會議。趙廠長在會上提到我,說:“邰勇夫在銷售科幹了3個月,尚無成績,再給一個月的時間,如果再無成績,就調離銷售科。”

我氣壞了,這是怎麼回事?趙廠長也會突然信口開河?按我以往的脾氣,當時就會站起來大聲抗議,但我忍了。幾天悶悶不樂,無精打采。劉南北安慰我:“小邰,有許多事情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我說:“不行!我要把我們外省組3個月的工作寫份總結,彙報給廠長、書記、工會主席、總工程師、銷售科長,咱們不能不明不白的,有成績就是有成績!”

劉南北說:“有了成績都是領導的,以後引以為戒,別再玩命幹就是了。”

全國農機訂貨會趙廠長親自出馬,銷售科、供應科、配套科、計劃科幾乎傾巢而出,還從車間裏臨時抽去幾名全廠最漂亮的女工,內燃機廠一支前所未有的浩浩蕩蕩的銷售大軍開拔了。銷售科的大胡科長仍在家坐陣。我這位負責外省業務的推銷員出人意料地留在廠裏。我整日翻弄著一大堆來自全國各地邀我在全國訂貨會上麵談的電報、信函而坐立不安。劉南北這次去了,但他的任務不是在訂貨會上拉業務,而是為這支由趙廠長率隊的銷售大軍做後勤,比如排隊訂火車票,找賓館訂房間。臨走時,他哀哀地望著我:“我勸你一句,工作別太積極了,適可而止。不然,人家還以為我們有什麼路子可得,其實我們能得到什麼呢?連句表揚的話都沒有!”

我參加工作以來,第一次這樣清閑,上班沒人管也沒人問,裝模作樣地看會報紙、喝杯茶,消磨一會兒時間,然後就上四樓和搞技術的夥伴們閑聊天。四樓的科室,在我來此工作一年的時間裏,已經調整了三次:研究所、工藝科,二者合一為技術科,然後又一分為二為設計科、工藝科。據說這是由於企業改革上邊要求不斷深化,不斷地推陳出新……工藝科現在有6名老工程師。楊工,1966年昆明工學院畢業的大學生,搞熱處理工藝的,每天趴在桌子上看武俠小說。陳工,1965年南京航空學院畢業的大專生,搞衝模夾具的,每天趴在桌子上鼾聲如雷。卓工,1964年哈爾濱軍工學院畢業的大學生,搞金屬切削加工工藝的,每天唯有卓工忙,忙什麼呢?在辦公室桌上不斷地調整姿勢,全神貫注地搞與金屬切削加工工藝毫不相幹的篆刻。據說卓工搞篆刻很有成績,曾獲得過全市篆刻比賽特等獎。最惹人發笑的是徐工,1962年畢業的老中專生,一身肥肉,體態臃腫高大,屁股底下的椅子被他壓得“咯吱咯吱”直響,隨時都有可能散架,他一不喝茶,二不看報,三不打盹兒,整日坐在那裏無休止地左右輪換著撓兩隻肥胖的胳膊,那撓癢癢的動作特輕且特慢,我相信那絕對像隔靴搔癢般不會有任何感覺。從貴州大山溝裏的軍工企業調來的總工藝師兼工藝科科長的關工,因為推廣工藝標準化、規範化、製度化,得罪了一大批散漫成性、懶惰成性的人。向廠長打他小報告的人與日俱增。現在他工藝科長的職給免了,隻掛了個總工藝師的空銜,和我一樣整日無所事事,下了班就玩麻將,晚上在外邊挑燈夜戰,而且選在人來人往的廠大門口,一戰就是大半夜。逢人就說:“你知道薑太公嗎?薑太公釣魚用直鉤,意不在釣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