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衾表情逐漸冷凝,這些事情他竟然統統不知道。

“無焉是我唯一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和她爸勞累了大半生,就是為了讓她不吃苦、不受累,找個健康又合適的人平平淡淡過一輩子。”桑媽媽在說到“健康”二字的時候加重了語氣。

“蘇先生?”

“您說,我在聽。”

“無焉她從小到大沒受丁點挫折,比她的同齡人要任性幼稚,而且待人接物、人情世故什麼也不懂,這一點我最了解。所以,我覺得,你不是我們可以放心把她托付一生的那個人。也許我說的這番話有傷害到你,也請你體驗一下那天我被自己含辛茹苦養育的女兒傷害的心情。”

“我明白。”

“如今我沒有再阻撓她,並不代表我同意了你們,隻是時機不到,也請你明白。”

待桑媽媽收線後,蘇念衾坐在原地,沉默良久。

在桑無焉的世界裏,最大的煩惱無非是夏天太熱,冬天太冷,媽媽太嘮叨,若是講得有理想一點就是這世界不夠和平。

但這僅限於蘇念衾闖進她視野之前。

程茵的話使人信服,但是除了一點:她說蘇念衾會擔心,但是如今過了三天,這個男人尚不思悔改,居然沒有以任何形式在她麵前出現。

桑無焉很窩火。

她去辦公室,突然看到吳謂捧著一本《邊城》。

葉麗揶揄道:“我的神啊,吳謂你這麼有文學素養,居然看名著。”

吳謂搖頭道:“嘖嘖嘖,看這是什麼社會,看《花花公子》的被人崇拜,看文學名著的被人鄙視。”

葉麗捅了捅桑無焉,“看他多嘚瑟。桑無焉,上。”她知道就桑無焉能收拾他。

卻沒想桑無焉討好地對吳謂說:“吳哥,你那書能借我用幾天嗎?”

“你幹嗎?”吳謂緊張地掩住愛書。

“我看看。”

其實,她不是看。她突然想起來上次蘇念衾去訂這個書的盲文版卻沒有了。盲文書的種類,少得可憐。她想她幫他讀一遍,然後錄下來。

錄個東西,在這種地方是很簡單的事情,特別是還有吳謂幫忙。

但是書太長了。

吳謂問:“你不會是去什麼地方做義工吧。給盲人用?”

這一句話倒是提醒了桑無焉,原來錄出來可以給很多人用。於是,這堅定了她的決心,甚至還找了些兒童讀物。這個事情幾乎消耗掉她所有的空閑,甚至減弱了對蘇念衾的怨念和思念。

她站在錄音室裏,正巧聶熙進來。

“對一個立誌做主播的人,嗓子很重要,千萬不要過度使用。”聶熙說完便離開,留下一杯水。

第四天、第五天……

蘇念衾仍舊不出現,桑無焉幾欲抓狂。雙方誰也不想先向對方妥協。

吳謂殷勤地約桑無焉去看電影。

桑無焉果斷拒絕。一抬頭,不知道牆上什麼時候貼了一張宣傳單,電台附近剛有一家自助西餐廳新開張。桑無焉摸了摸褲兜裏為數不多的零錢,有點想咽口水,就是這些錢還是她從葉麗那裏借的。

吳謂見桑無焉的眼神再也挪不開,於是趁機說:“聽說這家味道挺不錯,晚上我請你去嚐嚐?”

桑無焉看了吳謂半天,忍痛說:“不用,我比較喜歡吃食堂。”然後苦著臉違心地離開。

桑無焉嘴裏念叨:外麵的花花世界好美好,蘇念衾,你再不來我就要爬牆了。

下午,葉麗像撿到寶一樣樂嗬嗬地回到工作室。

他們最近和聶熙一起在台裏負責一個明星係列的公益宣傳廣告,插播在談話節目裏。

“你們猜下午誰來?”葉麗偷樂。

“古天樂、吳彥祖、劉德華。”為了照顧葉麗的情緒,桑無焉趴在桌上有氣無力地說。

這絲毫沒有影響葉麗的興致,滿臉喜色地說:“是一今。”

什麼?!桑無焉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真的?”王嵐抬頭。

“熙姐說的。因為是公益廣告,他的經紀人早就同意。先前是約其他地方錄製,本來隻需要說一句話就行,但是早上經紀人突然來電話說,一今願意親自來我們錄音室一趟。”葉麗滔滔不絕地解釋。

“又可以見到他了。”葉麗雙眼放光。

“別忘了帶你的照相機。”王嵐揶揄。

“他矜持得像個貴族。”

矜持他個頭!桑無焉在心裏反駁。

當蘇念衾和餘小璐出現在工作室門口的時候,全部人員幾乎是列隊歡迎。桑無焉躲在人群後麵,看到蘇念衾:胡子刮得很幹淨,衣服很整潔,精神頗佳。桑無焉氣結,電視上心愛的人不在後,男人不都是很潦倒的嗎?他怎麼還能越活越好……

蘇念衾像變了個人似的,待人和善且親切,“鄙姓蘇。”居然和善到自報姓氏。

餘小璐看到後麵的桑無焉,本想發音,卻被蘇念衾輕輕止住。

這下桑無焉明白了,他哪兒是來負荊請罪,分明是示威!

“桑無焉你杵著幹什麼,還不快給蘇先生他們倒水!”主任嗬斥。

“哦。”桑無焉要死不活地應了一聲,還不忘背著主任狠狠地剜了蘇念衾一眼。

她抽了個紙杯,接了滿滿一杯滾燙的開水端過去,心中詛咒道:燙死你,燙死你,燙死你……

她遞給他,還有模有樣地說:“蘇先生,請您喝水。”

他沒有遲疑地伸手便來接。

桑無焉看到他的手,頓時猶豫了一下,水盛得又滿又燙,雖然隔著兩層紙她也嫌燙手,他眼睛不好使,要是打翻了真燙著了怎麼辦?

她氣鼓鼓地說:“我放桌上,你要喝自己端。”最後還不忘補充,“小心燙。”

廣告隻需要蘇念衾說短短的一句話,很快就搞定,況且蘇念衾一向辦事效率很高。但是還需要拿去重新編排,他便在錄音室外稍等片刻。

蘇念衾坐在椅子上,大家都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不知何時隻剩他們倆。桑無焉此刻才發現,蘇念衾一直拿在手裏的紙袋子裏裝的是她的包,裏麵是她所有的家當。

桑無焉頓然覺得營養不良了幾天的肚子在叫囂,還有大餐在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