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生則同衾(3 / 3)

程茵在另一頭大笑。

“你不要笑了好不好?我已經很苦惱了。”

“他自己怎麼說?”

“他隻字不提。”

“平時呢?”

“除了這個以外,其他生活一切正常。”

有時候,桑無焉會開門後故意將他遺忘在門外,無論是站二十分鍾還是一個小時,蘇念衾都絕不妥協。必須要重新來過:她牽他的手,他吻她的額頭。

“你就把他擱那兒,看他站一晚上還橫得起來?”程茵沒心沒肺地說。

“我不理他,他大概真會站到天亮。”依照蘇念衾的脾氣,絕對有可能。

“這叫活該。”

“我……”桑無焉苦著臉,但是她心疼。

第二個星期,桑無焉中午和社區中心的同事一起吃午飯,一個同事突然聊到大家最近接手的一些案例。

她是學兒童發展認知心理學,所以大多接觸的是兒童病人。但是那個叫趙萌的要好同事卻盡遇到婚姻方麵的案例,說起來也是千奇百怪有些意思。

吃完飯後,趙萌依然是以“唉,婚姻啊”這句感慨結束談話。

那天,這句聽過多少次的結束語在桑無焉心裏突然有了一些共鳴,下午她溜進趙萌的工作室,將蘇念衾婚後的異常行為說了一遍。

“結婚以前,我們就住在一起,但是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桑無焉補充說。

趙萌笑了笑,“這是一種男人的儀式。結婚以前你們隻是戀人,但是婚後他要用一種方式來表達你是他的妻子了,成為他生命中真正的一個部分。”

“為什麼偏偏要選這種方式?”

“他不想你忽略他。”

“難道我親密地迎接他回家就能表示沒有忽略?”

“男人喜歡以一種確切的方式來表達自己,比如他要你戴上戒指來證明你的身份,也希望用什麼來表達他在你心中排在第一。這是他們的儀式。”

“那麼我可以把這些理解為因為他太愛我了嗎?”

“當然。”趙萌環抱著雙臂肯定地點頭。

“除非和他離婚,我就要永遠這麼將就他?”

“從某種方麵來說,他是孩子氣的。等他心靈真正成熟以後,對婚姻有了安全感就會自然而然地消失。”

孩子氣?桑無焉在回家的路上回味這三個字,同樣是研究社會心理學,李露露總認為蘇念衾的霸道是男人味的體現,而趙萌卻說是孩子氣。

男人?孩子?

不管他是男人還是孩子,但是教育一個真正的孩子的方法卻真的很特別。

小傑被餘微瀾在法律上正式收養以後,也改了名字—蘇君傑。大夥依然小傑小傑地叫他,除了蘇念衾。他總是連名帶姓地喊“蘇君傑”。從法律上來講,他是小傑的大哥。

從兩歲開始,經過三年治療的小傑幾乎已經和正常兒童無異。但是依然愛動,個性內向,走路的平衡性不佳。

小傑格外黏桑無焉,用餘小璐的話說就是:“咱們蘇家的兩兄弟都著了桑無焉的魔。”

小孩子幾乎都有個毛病,不喜歡吃蔬菜。於是桑無焉就和張阿姨一起將菜切碎放在肉裏,做成菜丸子,然後和著米飯給小傑吃。

小傑吃飯的時候,手拿著筷子老是用力不均,一不小心就要將碗戳翻。她便靜下心來一口一口喂他,一邊喂一邊說:“小傑,張嘴。哎,好乖。”

蘇念衾剛好和孩子相反,他不喜歡肉,特別是魚這類帶骨頭的,就愛吃蔬菜,最喜歡吃帶點苦味的東西。在A城帶苦味的菜,春天有苦筍,夏天有苦瓜。

後來為了他,桑無焉專門跟著張阿姨學了一道白油苦瓜,他特別愛吃。而桑無焉對這種東西是絕對沒有興趣的,不過家裏蘇念衾最大,什麼都將就他。

但是,小傑一到就不同了,全家人都隻能將就他,而讓蘇念衾的口味靠邊站。

晚飯時,他皺著眉吃了兩口就想放筷子。

桑無焉說:“你是大人了,就湊合點。”然後顧不得他,繼續喂小傑的飯。

“小傑,張嘴。

“哎,好乖。”

“再來一口。”

她哄著小傑吞了半碗飯,回頭再夾菜便看到蘇念衾坐在那裏,根本沒怎麼動筷子。

“你不吃啊?”桑無焉問。

他挪開椅子站起來,“吃不下了。”

桑無焉納悶,這菜幾乎都是張阿姨走前燒的,也不是她做的,怎麼就突然吃不下了?

“我還要丸子。”小傑拉了拉桑無焉的袖子。

剩下的半頓飯,蘇念衾果然就不吃了,一個人坐在那裏開著電視,不停地用遙控器換台。電視放得很大聲,幾乎蓋過桑無焉哄小傑的聲音。

“你真的不吃了?”

“氣飽了。”

“你都三十了,怎麼跟個孩子計較?”桑無焉低下頭,從沙發背後擁住他的頭。

蘇念衾順勢揚起臉,想吻她。

桑無焉卻起身避開,“孩子還看著呢。”

他頓時惱了,“叫餘微瀾接她兒子回去,自己不養活,天天送我這裏來。”

桑無焉啞然失笑,“你可是哥哥。”

夜裏,等小傑洗澡睡了覺,桑無焉才閑下來問他:“你餓了沒?我給你煮麵。”

“不吃麵。”

“那你要吃什麼?”

“肉丸子。”

“肉丸子?”桑無焉狐疑,他不是不吃這個嗎?

“丸子和在飯裏,然後你說‘念衾,張嘴’。”他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

桑無焉一愣,隨即紅著臉哧地笑了。這男人撒個嬌都能這麼別扭。

第二天,桑無焉和餘小璐去超市采辦,留下蘇念衾一個人看孩子。

蘇念衾照舊坐在沙發上聽新聞,不會管他。

小傑多動,當然不會乖乖坐在對麵板凳上,於是搬上小板凳開始去爬上二樓的樓梯。爬了兩階就踩滑了跌在地上。

蘇念衾聞聲走來,側著頭,“蘇君傑?”

小孩子哼哼了兩聲是要哭的征兆,他的病使他天生不愛哭,但是後來他發現隻要自己一哭便能得到桑無焉等人更大關注,於是也開始用這一手。

“流血了?”蘇念衾居高臨下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