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赫揚揚上百年的安國公府,就此樹倒猢猻散。
被關在刑部大獄中的汪雨情每日吵鬧著要見太子,見葛歌,這也隻是她在等待死亡無盡絕望中的最後掙紮,妄圖見到兩人一麵,告訴他們自己知錯了,以她與太子的情分,定能求得他心軟原諒的。
可汪雨情日夜啼哭也沒等來那在年少時吹皺一汪春水的男子,隻等來一條白綾。
隨著汪雨情的死去與安國公府的倒台,以及巡防營與刑部這些日子的大小不斷的動作,國都中那些屁股不幹淨的世家真拔除得七七八八了。中秋前,又有三家勳貴倒台,皆是迫害良民、侵占田產、強搶民女□□致死等罪無可恕之罪名,世家中人人膽戰心驚,尋常百姓卻個個在皇榜前跪下山呼國君英明。
至此,國都中的汙濁已清理得差不多,便開始挨個處置各州府中的貪官汙吏,一步步建立政治清明,百姓擁戴的國家。
***
而葛歌,自打中元節過後,便帶著她手下的女官及兩位從八品主簿一起,趕往江南。
她們要去驗收第一批玉豐米的收成,順道一路體察民情,挖掘能人異士,為大榮國內農事水利工作壯大隊伍。
玉豐米此名乃是國君禦筆親賜,道此米白如玉,收成又好,賜名玉豐米,希望來年百姓種植它,可叫天下萬民豐衣足食之意。
離京時崔永濂送至京郊十裏長亭外,點五十東宮精兵一路護送隨行,又將可調動全國所有榮華炭鋪錢銀人物的印章交與葛歌,為她做足後勤安排。
如今一行人已行至“蘇湖熟,天下足”美稱的蘇州,入住崔永濂在蘇州的私宅,日常起居倒也便利。
蘇州土地豐饒,百姓生活富饒,又有水鄉之美,吳儂軟語的風土人情確實叫人開闊眼界。
從國都發往蘇州的穀種超過十五萬斤,足以叫蘇州的皇莊全部種完後還勻了三萬斤出來給當地百姓種植。玉豐米穀種出種率高,株苗強,結穗兒率也是尋常碧粳米的數倍不止,加之今年風調雨順的,當真叫蘇州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大豐收。
“將咱們從國都帶來的打穀機及風穀機都送到莊子上去,另工匠那邊也要加緊些,這兩日能趕製幾台是幾台,做好就送到皇莊上去。”到蘇州第二日就去城外最近的一處皇莊轉了一圈回來的葛歌給屬下一一安排工作:“二位主簿繼續在蘇州中走動,打聽一下蘇州這邊兒的情況。”
葛歌等一行人的到來自然沒瞞過蘇州上下的官員,原本一個兩個神經繃得緊緊的蘇州官員瞧她來了兩三日,卻不是去皇莊上看莊稼,就是去官家手工作坊去找那些工匠攀談,全然沒有與蘇州官場之人打交道的意思。
心想,再厲害也不過是個會種地的鄉野丫頭,有何值得懼怕的?此時國都那邊兒也隻是巡防營到處查,安國公府也還沒倒台,蘇州這山高皇帝遠的,自然還是一片歌舞升平,這些官場老狐狸們見葛歌又這般不諳世事一般,倒還真的悄悄都鬆懈了下來。
殊不知與葛歌前後腳到蘇州的兩位新上任的主簿與葛家菌鋪的七八人,分別以文人、商人身份打入蘇州官場、商場,不過幾日便將蘇州的大概情況摸得一清二楚。
八月初四,蘇州皇莊開鐮。
葛歌打國都帶來的十台打穀機已全部投入使用,大大提高了農人們的搶收效率。
“葛大人果真如傳聞一般冰雪聰明,非常人可及,下官代蘇州百姓多謝大人獻穀種之恩啊!”負責打理皇莊的是國君從前在崔家軍中的心腹之一,名喚籃有祥,位列從五品官職,但有直達天聽之權,今年是他上任打理皇莊第一年,種的這茬玉豐米對籃有祥而言也同樣重要。
等待穀子成熟的每一日,瞧著灌漿後一粒粒兒飽滿的穀子,籃有祥便知此事已穩妥,如今又得葛歌帶來這提高生產效率的器具,他自然該好好感謝一番葛歌才是。
將幾粒穀子丟進嘴裏嚼開嚐了嚐後,葛歌以帕子掩唇向後吐掉穀殼兒,淡淡笑道:“所謂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我握著這穀種頂了天也就種個三五千畝出來,倒不如獻出來叫天下蒼生能享用到,也算是為自己積福了。”
邊說還邊想到,這穀子雖高產,也比傳統的碧粳米好吃些,但與在自家村裏那好地方種出來的穀子,到底味兒還是差了些。
見她說此言時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籃有祥心中忍不住感慨幾分,莫道是國君金口玉言誇獎的奇女子,連這能叫自家富可敵國的好東西都獻出來,這份大義果真不是所有人都能比的。
葛歌心道皇莊的收成好,也有皇莊的人打理得精心的緣故,在皇莊看了兩日後便提出要到蘇州其餘種了這穀種的尋常百姓家裏去瞧瞧。
藍有祥自然不會阻攔,說這穀種按市場價賣給了皇莊周邊的幾個村子的百姓種。
葛歌也不用人敲鑼打鼓地開路,隻換了便服,帶著桐采桐英等幾個丫鬟另四個護衛,駕著兩輛馬車隨便選了個村子便去看百姓家裏種出來是啥情況了。
哪知葛歌等人才進村,一問說是來看玉豐米的,那村裏的百姓便個個連連擺手,隻叫葛歌等人出村往別的村子去打聽,他們這兒啥也不曉得。
站在村口馬車邊,瞧著遠遠還守在那兒看的村民,葛歌心中暗道奇怪,小聲與桐英說話:“藍大人說的是這村子罷?”
“回主子話,正是潭水村。”
葛歌麵上不露,卻在上馬車以後交代桐采:“等會兒馬車繞出去後,桐采你悄悄折回去到地裏折幾株穀穗兒送回宅子去,我們再去旁的幾個村子瞧。”
“是。”
可這一日走了四五個村子,卻沒一個村說自己是種了這玉豐米的,反而一聽葛歌提起這米,就個個忌諱莫深的模樣叫她趕緊離去。
回到崔永濂位於蘇州城內的宅子後,葛歌召來管事,叫他去打聽穀種一事。事已至此,葛歌再察覺不出不對勁,那就真是傻子了。
管事在蘇州多年,這事兒也不算多大的秘密,很快便打聽回來了:“回大人,是蘇州城裏李、張等四家大族,在藍大人將穀種賣予幾村村民後又全都收走了,這四家大族在蘇州的勢力盤根錯節,幾乎整個蘇州官場上的人都是四家之人,是以那些村民也不敢反抗,也不敢回稟大人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