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處女作《黃泥街》的創作,就是在這樣喧鬧的環境中開始的。那大約是承接服裝不到一年之際,我的自信心空前的高漲,前途閃閃發光。白天忙忙碌碌,人來人往,一邊腦袋裏塞滿了衣服尺寸,我就用另一邊腦袋創作。我見縫插針地將草稿寫在一個舊筆記本子上頭,到了夜間再一一謄清。我在創作之際發現了一件怪事:我似乎是有某種特異功能,能夠營造難以理解的、但決不是毫無意義的意境。凡是那些筆比自己先行,不加構思的文字,一定是最為成功的(當然這“成功”也隻能意會)。莫非我身上積存了無數老祖先的深層記憶?莫非我個人的生活和職業隻是表麵的,一切都是為了協調那古老的寶藏源源不斷地流出?創作越深入,這種感覺就越強烈。比如我在寫作時並不十分懼怕外界的幹擾,我的思維常常可以在兩界之間自由地穿梭,剛剛為顧客量完尺寸,設計好式樣,馬上又可以回到桌邊去寫。似乎一切都與表麵的、理性的構思無關,另有一種現成的構思在黑暗的深處,隻要我有力量沉到那黑暗的底處去攪動,它就會出乎意料地浮上來。我不清楚我寫下的是什麼東西,我隻知道(一種奇怪的預感能力)我應當執著於這個,這是最好的,從未有過的,將來總會有人將它解釋出來的。起初,在中篇《黃泥街》的寫作中,我的創造還沒有徹底擺脫理性介入的痕跡,待到這一篇完成之後,我就覺得自己已經走向了自由。
一九八五年,在作家朋友們的幫助之下,我的作品終於得以發表!我沒有料到會如此的順利。這並不是說我對自己的作品沒有信心(其實我是信心很足的),而是我對形勢的估計還沒樂觀到這個程度,本來我估計至少要等五至十年。到了一九八六年,刊物上麵就開始陸陸續續出現對殘雪作品的評價,向我約稿的人多起來了,形勢對作品的數量有了要求。我自己的內心也很急迫,我覺得我要寫,我一定要寫,我已經憋了這麼多年了,要趕快寫啊,誰知道形勢會怎麼樣變呢?於是業餘時間成為了一個問題。
一九八六至一九八七年,我開始“退居二線”,將縫紉工作全盤交給丈夫去處理,自己隻煮煮飯,管管兒子。
一九八六至一九八八年,我發表了大量的作品,在文壇上造成了影響。至此寫作已成了我生命的目的。隨著年齡增大,身體似乎不如年輕時那麼結實了,我每天要花大量時間搞運動,以維持創作的狀態。 “人心不足蛇吞象”,這時我想,如果弄一個專業作家當當,為家裏減輕負擔,對創作不是更加有利嗎?據說現在文壇上有很多關於專業作家的討論,有人認為隻有業餘作家才寫得出好作品,我以為這是年輕人的幼稚想法。在我看來,業餘作家與專業作家的創作毫無區別,隻要政府不從藝術上和其它方麵限製作家,讓真正有才華的作家解除後顧之憂是政府有長遠眼光的表現,而且也確實帶來了文學的繁榮。想想歐洲過去那些被貴族們養著的大藝術家,他們所創造的不朽的作品吧。聽說俄羅斯也是對藝術家很鼓勵的,雖不能讓他們成為富裕階層,但隻要有點才華的都有飯吃。作品的產生來自壓力,這一點不錯,但這種壓力主要不是來自外部,靠外部壓力寫作的作家隻能寫出三四流的作品。當專業作家的想法一紮根,我就開始努力。這時作家朋友何立偉鼎力相助,帶我找到了市委書記家中,最後終於將這事辦成功了。
我的處女作《黃泥街》的創作,就是在這樣喧鬧的環境中開始的。那大約是承接服裝不到一年之際,我的自信心空前的高漲,前途閃閃發光。白天忙忙碌碌,人來人往,一邊腦袋裏塞滿了衣服尺寸,我就用另一邊腦袋創作。我見縫插針地將草稿寫在一個舊筆記本子上頭,到了夜間再一一謄清。我在創作之際發現了一件怪事:我似乎是有某種特異功能,能夠營造難以理解的、但決不是毫無意義的意境。凡是那些筆比自己先行,不加構思的文字,一定是最為成功的(當然這“成功”也隻能意會)。莫非我身上積存了無數老祖先的深層記憶?莫非我個人的生活和職業隻是表麵的,一切都是為了協調那古老的寶藏源源不斷地流出?創作越深入,這種感覺就越強烈。比如我在寫作時並不十分懼怕外界的幹擾,我的思維常常可以在兩界之間自由地穿梭,剛剛為顧客量完尺寸,設計好式樣,馬上又可以回到桌邊去寫。似乎一切都與表麵的、理性的構思無關,另有一種現成的構思在黑暗的深處,隻要我有力量沉到那黑暗的底處去攪動,它就會出乎意料地浮上來。我不清楚我寫下的是什麼東西,我隻知道(一種奇怪的預感能力)我應當執著於這個,這是最好的,從未有過的,將來總會有人將它解釋出來的。起初,在中篇《黃泥街》的寫作中,我的創造還沒有徹底擺脫理性介入的痕跡,待到這一篇完成之後,我就覺得自己已經走向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