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氏不但打仗很牛,政治眼光也不錯,她知道憑田防的水平,肯定幹不了幾下,如果不跟這個家夥劃清界限,到頭來她的兒子就會跟著人頭落地,因此,在田防準備舉事時,她就極力勸阻。

可田防能聽她的嗎?

邵氏看到田防不把她的話當話,馬上就采取行動,做好響應劉矯的準備。在劉矯進攻的時候,她在城內製造了一場大火災,這個火災發生在武器庫那裏,把武器都燒得差不多了。田防的士兵就成了徒手部隊,哪擋得住劉矯部的猛烈攻擊?

邵氏的這個行為殺死了田防,但卻救了劉氏一門。中央高層最後不但沒有把她兒子列入亂國賊黑名單中,反而下詔讓劉肇繼承他老爸的爵位——泉陵公。

田防的動亂規模算不了什麼,一個劉矯就徹底擺平了,可另一個動亂的規模就非同小可了。

按照曆史的記載,動亂的主要原因是庾亮當政後,主張堅決依法治國,一點也不講情麵。可當時的社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況呢?大家都追求名士風度,講的是私下交情,看的是人的麵子,隻要你好我好大家好,那個法律是做給老百姓看的,製定給曆史看的,不是用來對付自己人的。王導對這個社會的研究很深,因此在當權時,就來個一團和氣,能寬則寬,能放就放,大家都覺得王導很好,都堅決擁護他的領導。

大家都在這個環境下生活了多年,這時突然看到庾亮要扭轉這個風氣,就都在心裏有意見。有了意見之後,庾亮就成了“不得人心”的人物了。

先是祖約心裏很不滿。這家夥依靠他的哥哥,成為當時的牛人之一,可水平卻差得很,把老哥拚掉老命才攢下的資產,沒幾天就全部玩完。可他卻認為自己厲害得很,認為不管是論資排輩,還是看人氣榜上的人氣,自己都可以跟郗鑒和卞壼同在一個檔次。可現在怎麼樣?在托孤的遺詔中,那兩個家夥的名字都在裏麵,自己的名字卻連邊都沒沾上。

祖約越想心裏就越不平衡,拍著腦門想著把這個損失補回來。可托孤遺詔是前任皇帝寫的,現在他已死,總不能追到地府裏讓他幫著補上“祖約”這兩個字吧?他後來想了個辦法,要求朝廷給他一個“開府儀同三司”的待遇。可現在主政的這幾個人哪能無緣無故地給他這個待遇?他要是得了這個待遇,別人會怎麼說?因此,堅決不同意。

祖約看到這個要求被否決得幹幹脆脆,心裏就更不爽了。可他又沒有別的辦法,一天到晚就盼望著再亂一次,他就可以乘亂得利了。這些年來登上權力最高峰的,誰不是因為動亂而得到的?司馬睿祖孫三代人能成為皇帝,也是因為動亂啊。要是沒有“八王之亂”,這三個家夥恐怕現在還混不過自己呢。

除了祖約心裏不爽之外,陶侃這時的心裏也很不舒服。按照資格來講,他現在是全國最有威望的人,可遺詔中居然也沒有他的名字。他和祖約就認為,這個遺詔肯定是由庾亮起草的,一定是庾亮故意把他們的名字刪掉了。

這樣,他們對庾亮就越來越不滿了。

這兩個人的不滿還隻是埋在心裏,偶爾發點無關痛癢的牢騷,雖然影響不好,但也沒做出什麼激烈的動作。

那個蘇峻就不一樣了。

他當年響應號召,帶著部隊狂奔過來,保衛朝廷,保衛皇帝,最後成功地搞定沈充和錢鳳,從戰功來說,隻有劉遐可以跟他同屬於一個級別。從那以後,他的人氣狂漲起來,手下部隊有一萬多人,武器裝備最為精良,朝廷把長江以北地區的防守任務都交給他。

蘇峻看到自己的力量越來越強悍,心態也就發生了質的變化,覺得朝廷這幾個高層每天就會在那裏叫喊幾句,按時吃吃喝喝,就知道吹捧,自我感覺越來越好,可一旦出事,沒一個有用,如果沒有他這樣的人幫忙,這幾個家夥現在早就完蛋了。這種心態一出現,他就不把朝廷放在眼裏了,開始把這塊地皮當成自己的來經營。

他開始按照自己的想法,積極工作,努力擴軍。沒多久,他的部隊人數就狂漲,而這家夥又不像當年的祖逖那樣,部隊的人數雖然越來越多,但在供養方麵都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從不向朝廷打報告伸手要錢給政府添麻煩。蘇峻卻隻管擴大軍隊,一點也不管後勤工作,所有開支全部要求朝廷撥款,一分不能少,要是稍微拖欠幾天,他那張嘴裏就全部是粗話,弄得運輸的船隻,每天都浩浩蕩蕩。

庾亮不是傻瓜,更不是那種委曲求全、夾著尾巴低調做人的人。他看到祖約、陶侃以及蘇峻這個態度,心裏就知道,這個世界又不能平靜了。可他更知道,陶侃雖然對中央的態度不怎麼好,但他對荊州群眾的態度卻好得很,是目前最得人心的高級官員。要是動他一根汗毛,這根汗毛有可能就是多米諾骨牌的第一張牌。

但又不能不防。

庾亮隻得像以前對付王敦那樣,另外建立一個自己放心的防護係統,用朝廷絕對放心的人來保衛朝廷。

溫嶠是一個絕對可以放心的人,可以說是一個久經考驗的人。

八月,庾亮調溫嶠任都督江州諸軍事、兼江州刺史,到武昌工作,又任王舒為會稽內史,以便出現不測時呼應溫嶠。而且還在首都開展備戰備荒運動,大力修築石頭城工事,強化建康的防衛能力。

在庾亮大刀闊斧賣命地做這些工作時,還是有不看好他的人。丹陽尹阮孚看到這個架勢,就認為,這是典型的內宮掌權、外戚當道,自古以來,都沒有好下場,而庾亮這時還年輕,做事魄力雖夠,但一點不老到,就對親信說:“咱們南遷的時間還沒多久啊,腳跟才剛剛站穩,咱的老大還是個小孩兒,本來就困難重重了,而庾亮年紀又輕,資格還淺得很,什麼基礎也沒有打牢,誰也不服他,但卻拿著最大的權力。我敢預言,過不了多久,大亂又要發生了,首都這個政治中心又要變成動亂中心了。還是想辦法從首都離開為妙。”他就打了個報告,放棄丹陽尹這個肥缺,去當廣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