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明代的國民性,我首先想到的三個字就是“流氓氣”。
明代社會的最大特點是,幾乎所有社會階層都呈現出“流氓”麵貌。
首先是皇帝們。開國皇帝朱元璋出身流氓,這是盡人皆知之事。朱元璋最喜歡的肖子朱棣,表麵上慷慨仁慈,處處以唐太宗為法,骨子裏其實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流氓。正史記載,當大臣彙報說他的政敵的女兒們“平均每天被二十條漢子輪奸。年小的都懷身,節除(夕)夜生了個小龜子,又有個三歲的女兒”時,朱棣哈哈大笑,說道:“依由他,小的長到大,便是搖錢的樹兒。”
明武宗朱厚照更是著名的“流氓皇帝”,他不愛讀書,不認識多少字。在位短短的十幾年間,曾收有100餘流氓做義子。他在出巡路上,和大臣抓鬮比酒,自己輸了卻不認賬。在揚州城到處追逐處女和寡婦,在清江浦把自己釣的魚賣給臣下,要價奇高,弄得有的大臣幾乎破產……他的繼承者明世宗則是性變態,公開命大臣們進獻春藥,有時一天臨幸多達數十人。他派人到民間強搶了一千零八十個八歲至十四歲的幼女,來煉製“元性純紅丹”。為了采得足夠的煉丹原料,他強迫宮女們服食催經下血的藥物,許多人因失血過多甚至血崩而死……我們再來看王公貴族。朱元璋的兒子們大半都有流氓性格。洪武初年,封在山西不久的晉王,威逼民間子女入宮,不中意者打死燒成灰送出宮外;將七至十歲的幼男閹割150多名,傷痕尚未痊愈,就令人送到府內,致使多名幼童死亡。朱元璋十三子代王,“早年作了多少蠢事就不必說了,到晚年頭發花白了,還帶著幾個肖子,窄衣禿帽,遊行市中,袖錘斧殺傷人,幹些犯法害理的勾當”。末子伊王“封在洛陽,年少失教,喜歡使棒弄刀,不肯呆在宮裏,成天挾弱露劍,怒馬馳逐郊外,人民逃避不及的被親手斫擊,這無顧忌。又喜歡把平民男女剝光,看人家的窘樣子,高興發笑。”(吳晗《朱元璋傳》)
到明代中後期,朱氏後人這種流氓氣愈演愈烈。伊王傳了六代到了六世孫朱典模時,有一次忽然把洛陽城門關閉,派人在城中大搶民女。共搶得七百多人,留下九十人供他玩樂,其餘的則叫其家人用銀子來贖。代王朱桂的後代也紹承家風。他的孫子輔國將軍朱仕則,強占寺廟財產,被僧人告到地方官那裏,巡按禦史因此上疏參了他一本。朱仕則聞聽此事,懷裏藏了一把小刀,直奔巡按禦史衙門,要求禦史為他平反。禦史不準,他從懷中抽出小刀,麻利地割下自己的右耳,扔到禦史懷裏,然後一個“撞羊頭”把禦史老爺撞個倒仰,把這位禦史老爺弄得狼狽不堪,無法招架。最後還是衙門裏人多,連推帶勸,總算把這位瘟神弄走了。
明代其他勳戚貴族大半都在地方上胡作非為。貴族階層流行的發財方式,是收養大批黑社會成員,把持行市,霸占渡口,強行收稅。翊國公郭勳即以黑吃黑而聞名史冊。甚至孔聖人的後代,曆代衍聖公中,也出現了很多流氓成性的人物,比如孔弘緒貪淫暴虐,奸淫樂婦四十餘人,還無故勒殺一人……看了以上數例,你也許會說皇帝王公們荒淫貪婪,曆代皆然,明代不過是特別突出罷了。那麼以下現象,則是曆朝曆代很少出現的風景,那就是連官員階層、和尚道士以及知識分子,也呈現出流氓化麵貌。
我們先來看官員。
明代正統以後,從朝廷首輔到普通官員,爭相向皇帝獻房中術以邀寵,成為中國曆史上從來沒有過的一道奇景。為了投皇帝所好,搜集各種房事秘方、炮製各式房中藥的風氣流行於官場之中。
甚至一代名將胡宗憲因貪汙被指控後,也不得不“獻秘術十四,帝大悅”。(《明史》卷二百五《胡宗憲傳》)中國曆史上雖然屢有太監之禍,但士大夫們總還保持著表麵上的尊嚴,不至於在太監麵前卑躬屈膝。但在魏忠賢時期,很多三甲出身的資深文臣,都甘心拜倒在大字不識一個的魏忠賢腳下。進士翰林出身的顧秉謙以內閣首腦的身份,竟然在一次家宴中對魏忠賢叩首說:“本欲拜依膝下,恐不喜此白須兒,故令稚子認孫。”挽彎抹角地硬要給魏忠賢當幹兒子。另一位曾以兵部侍郎銜總督川貴的張我續更有高明的辦法,他因為有一個婢女是魏忠賢的本家,於是“加於嫡妻之上,進京八抬,稱‘魏太太’”。公然以魏家姑爺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