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民性改造問題上,蔣介石也表現出兩麵性。一方麵,他認同孫中山通過軍政、訓政、憲政三步最終還政於民,將民眾訓練成現代公民的總體思路;另一方麵,他卻迷戀專製、集權手段,本能地喜歡統一思想、整齊劃一、用政治力量控製一切。因此,在進行國民性改造時,他創造性地發明了“運動改造法”,即強製性地掀起政治運動來改造國民性。
和大轉型時期每一個政治家一樣,蔣介石對國民性問題也十分重視。蔣介石也對中國國民性進行過激烈的批判,他的批評集中在中國人“沒有國家民族的觀念”、一盤散沙、自私自利、苟且偷安、缺乏尚武精神等方麵。他痛切地說:“百年以來中國在不平等條約重重壓製之下,國民道德的墮落,民族自信的喪失,已到了極點。”他痛斥國民性中的落後部分:“外國人比我們中國人為冷血動物。唉,我們國家衰弱,民族凋敝,至此已極,可恥已極了。”中國人“不僅是學問道德差,就是言語行動態度上,也配不上給外人看”,“也可以說是不配做現在世界上的人,不能算一個現在世界上的人”。
和孫中山一樣,蔣介石認為改造國民心理是國家建設至關重要的問題,要建立新國家,首先要訓練出“新國民”,“現在我們的國家之所以衰弱危殆到這個地步”,“不是武力不夠”,“是一般國民不能‘明禮義,知廉恥’做成一個真正的‘人’。外國人欺侮中國,就是欺侮我們一般中國人不知努力做‘人’!如果我們能教好一般國民,個個都能做成功‘人’,外國人一定不敢再來欺侮,任何外來強大的敵人,我們都不必怕,都可以抵抗他!”
雖然具有兩麵性,但在具體的改造路徑上,蔣介石卻輕製度建設,重思想教育和政治運動,原因很簡單:製度建設見效慢,道德教育、政治運動則可以立竿見影。所以,他首創以搞運動的方式,拔苗助長地改造國民性。具體地說,就是發起“新生活運動”,開創了近代以來自上而下的“運動群眾”的先河。
蔣介石認為,一個國家國民性弱點具體表現在生活的方方麵麵。“一個國家的國民性,一個民族的民族精神,就是由一般人基本生活的樣法可以很明白的表現!也隻有從一般人的基本生活實況,才可以看透一個國家或一個民族的真精神!”他總結中國人生活習慣的第一個缺點是“汙穢”,什麼東西都肮髒不堪;第二是散漫,一切的行動都是隨隨便便,毫無紀律。第三是“懶惰”,尤其是不知道遵守時間;第四是“頹唐”,精神萎靡,體格羸弱。蔣介石說,這種生活是要不得的“鬼生活”。
蔣介石認為,中國革命之所以迄今尚未成功,“即在於全國國民之生活形態始終無所改進”。所以欲完成革命,非改革中國人的生活習慣不可。1934年,蔣介石在南昌發起了“新生活運動”,希望用從上到下的政治力量,來刷新中國人的生活習慣和精神麵貌。
蔣介石手訂了《新生活運動綱要》與《新生活須知》,對國民生活的方方麵麵都進行了林林總總繁瑣詳細的規定,比如關於吃飯,蔣介石就提了這樣具體的要求:“食貴定時,莫態口服。飲具須淨,食物須潔;要用土產,利勿外溢。遇酒勿酗,食量有節;飲嚼無聲,座比正席;飯屑骨刺,毋使狼藉。宴客聚餐,相讓舉筷。注意微菌,生冷宜戒。鴉片屏絕,紙煙勿吃。恥養於人,自食其力。”
這僅僅是冗長的綱要的一小節。除此之外,規矩遍布一個人生活的方方麵麵,比如升降國旗要敬禮,唱黨國歌要起立,要遵守時間、愛惜公物、尊老愛幼、不隨地吐痰便溺、不罵人打人……用當時人的話說,是“不厭其詳”。
“新生活運動”的發起,顯示了蔣介石在改造中國問題上的急切心理。新生活運動“欲以最簡單最急切之方法,滌除我國民不合時代不適環境之劣根性,以求適合於‘禮儀廉恥’”,“培養從前所未有而近代國民所必須有之德性”。中國傳統型政治領袖在政治操作中通常都有一種基於“精神決定物質”理論的浪漫主義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