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西方來
王春瑜
臨窗正握管,風從西方來——初夏時節,北京已經開始有些悶熱的一天,素昧平生的陝西人民出版社編輯來訪,說打算給我出版史學選集。這使我喜出望外,頓有風從西方來、神情為之一爽之感。誠然,去年冬天,京中有家國字當頭的出版社負責人,曾當麵說要將我這個學界小民的明清史著作,全部重印。但彼此都太忙,我沒有催過他,他也沒有催過我,這事兒就被擱置起來了。現在陝西人民出版社的同道,竟主動登門約稿,不亦悅乎!時下官本位之風越吹越猛,史學界某些人三分學問,七分鑽菅,一旦成了長字號,立馬名利雙雙到,哪怕文章隻有大字報水平,也自有人來奉承,堂而皇之出選集,至於出版後讀者不屑一顧,他們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因為反正是國家埋單。事實上,一些學術垃圾、文化泡沫,正是這樣堂而皇之製造出來的。經商定,陝西人民出版社先出版我的三種著作:《明清史事沉思錄》、《明朝宦官》、《中國人的情誼》。不久,我們簽訂了出版合同。
謝國楨前輩晚年常感歎“垂老無成”,在回憶其恩師梁任公文中更說“愧然白頭老門生”。歲月不居,我也到了古稀之年,比起明清史大家謝國楨先生那一輩學人,不才如我,借用友人王曾瑜先生的話來說,實在是“先天不足,後天失調”,差距很大。“四人幫”粉碎後,雖然我在史學園地努力筆耕,但成績不大。何況我文史兩棲,“三心二意”,並未將全部精力用於史學研究。《明清史事沉思錄》,是在舊作《明清史散論》的基礎上增改而成的。當年限於篇幅,一些文章未能收入,如《李自成、崇禎帝和議初探》、《李定國與雲南少數民族》等,現在看來,這些文章所包含的學術價值是很重要的,有待進一步探討,故都編入;近幾年又發表了一些學術論文,均編入;有兩篇文章,雖不屬於明清史範圍,但發表後,影響不小,故附錄於後。多年前,我與杜婉言編審合著過《明朝宦官》。我一直認為,孟森先生、陳守實先生所持明清是個完整的曆史時期,難以分割的論點,是真知灼見。因此,這次修訂《明朝宦官》,不僅對若幹文字作了修改,增寫了45個宦官小傳,更重要的是,由杜婉言女史寫了五千字清代宦官概述,作為附錄。這樣,明清時期宦官發展的曆史脈絡,就比較清楚了。杜婉言年長我一歲,身體欠佳,為增訂此書,差不多花了半年時間,她盡力了。《中國人的情誼》這本書,我費力尤多。我力求打通古今、文史、前人與自己,使之熔於一爐,讓高中生也能看懂史學專著,也就是我常在文章中主張的讓史學“飛入尋常百姓家”。我的目的能否實現?這就有待讀者評判了。
從初夏一直忙到孟秋,我才將這三本書忙完。除了文字增刪外,我奔波於我的書房、地下室書庫,以及圖書館、書店、古跡所在,拍攝或複製曆史圖片,從大量照片中,選出二百多張,真是費勁。其間在府右街還遭遇車禍,被鳥人轎車撞倒,造成一根肋骨骨折,不能久坐。所幸我挺過來了,終於將三本書定稿。
坡翁有詞雲“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我與吟嘯無緣,還是繼續在史學園地老實耕耘吧!
2006年9月17日下午於老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