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節“世路崎嶇難走馬,人情反複易亡羊”-救友與賣友(2 / 3)

“天乎!先生妖人哉!有官棄官,有家棄家,有發棄發,其後一著書學究,其前一廉二千石也。”真是悲憤到了極點。馬經綸將李贄的遺骸葬於通縣北門外迎福寺側,並在他的墳上建造了浮屠。馬經綸對李贄救難、迎養、辯誣在前,歸葬於後,都是頂著巨大的政治壓力進行的,情義之重,堪稱義薄雲天。

三、查繼佐與吳六奇

查繼佐(1601——1676年),號伊璜,自號與齋,學者稱為東山先生,海寧人。他是明清之際著名曆史學家,著有102卷的明史巨著《罪惟錄》以及《國壽錄》、《魯春秋》、《東山國語》等。他與吳六奇(?——1665年)的交誼,堪稱奇人奇事。

崇禎年間的一個下雪天,査繼佐酒後在門外賞雪,隻見一個年輕的乞丐立在廊下避雪,相貌不俗。査繼佐問話後,得知他就是乞食街市的“鐵丐”,便邀他至屋內同飲。那乞丐頗似“長鯨吸百川”,一連喝了三十餘甌,毫無醉態,而査繼佐已經醉入黑恬之鄉。乞丐見狀,走出門外,宿於廊下。次日清晨,雖已放晴,但雪後更寒,査繼佐醒來後,想起昨日與“鐵丐”暢飲事,即令家人將自己穿的棉袍,送給“鐵丐”禦寒。鐵丐穿上此袍後,也不道謝,揚長而去。次年暮春,査繼佐遊杭州,寄宿長明寺。他在放鶴亭畔,又遇到了“鐵丐”,便與他交談起來,問:是否讀過書?他答道:“不讀書識字,何至於成了乞丐!”査繼佐感到此人定有來曆,便邀他至寺內,浴後,又給他換了一身新衣。此丐這才說出他的身世:姓吳,名六奇,廣東豐順人。袓父曾官觀察使。因早失父兄,性好博遊,致使家產蕩盡,流落江湖。査繼佐感到,自己是識俊傑於風塵,請僧人買了一擔“梨花春”酒,與吳六奇朝夕痛飲,誇讚吳六奇是“海內奇傑”,盤桓月餘,厚贈銀兩,送吳六奇還鄉。

彈指間,二十年過去。某日,査繼佐在家閑坐,突然有一名廣東武官求見,呈上吳六奇書函,同時獻上白銀三千兩。査繼佐讀了來函後才知道,當年吳六奇回廣東後,當了驛卒,對於各州郡的地理形勢,了如指掌。他先投南明桂王朱由榔,後投清平南王尚可喜(1604——1676年)軍中,屢立戰功。順治十一年(1654年)被超擢為左都督,後又加封太子太保。吳六奇沒有忘記二十年前査繼佐為他雪天解袍、贈金僧舍、譽他奇傑的往事,稱査繼佐是他天下第一知己。他這次專派武官來見査繼佐,不僅是稱謝,還迎請入粵相見。査繼佐隨武官登程後,剛過梅嶺,吳六奇已遣其子恭候道旁。舟抵惠州後,他親自出城二十裏相迎,儀仗威重,儼然是歡迎一位侯王。到了府堂,抉査繼佐上座,麵北長跪,曆敘往事,自稱“昔年賤丐,非遇先生,何有今日!幸先生辱臨,糜丐之身,未足酬德”。晚上,大擺宴席,“歌舞妙麗,絲竹迭陳,諸將遞起為壽,質明始罷”。査繼佐整整住了一年,此間盡管吳六奇軍務繁忙,但仍百般照料査繼佐,他本人及部下的先後饋贈,總計不下巨萬。臨別時,吳六奇又拿出三千兩白銀相贈,說“非敢雲報,聊以誌淮陰少年之感耳”剛。

在清初的文字獄莊氏明史案中,吳六奇更極力營救査繼佐,保住了査氏本人及全家的性命。湖州富翁莊廷錢,以千金購得故明相國吳興人朱國楨著明史未刊部分《列朝諸臣傳》稿本,改以己名出版,其中所增補的崇禎朝史事,有不少指斥清人語。康熙二年(1663年)案發後,莊廷鈸已死,戮其屍,殺其弟廷鉞。此案瓜蔓株連,被殺七十餘人,遣戍者一百餘人。當初,莊氏編書既成,為了提高書的聲價,將當時的名士二十四人列入書前參訂姓氏中,而査繼佐首當其衝。査繼佐被逮後,家人飛馬往廣東給吳六奇報信。吳六奇得報後,立即寫了奏折馳送京師,請免査繼佐之罪。並致書有關好友,予以關照。因此,“上至督撫部院,無不周旋營護”(《査東山先生年譜》)。相傳三法司會審時,有筆帖式(書記官)下階問安,說:“伊磺公,您的瘧疾很嚴重嗎?”査繼佐一時不知其用意,隻好含糊答應。那人又說:“此案的口供已經寫上‘不知情’,請您務必記住!”故査繼佐在被審訊時及獄中,均未受刑。凡此,都是吳六奇及查繼佐的另一位舊友,也曾當過乞丐、後來同樣飛黃騰達的陸晉,合力上下打點的結果。査繼佐坐了二百天監牢後,獲釋回到海寧家中。比起此案的眾多“血汙遊魂歸不得”者,他已是不幸中的大幸者。他的得其善終,為吳六奇與他的莫逆之交,畫上了完滿的句號。

四、大刀王五與譚嗣同

大刀王五,名子斌,字正誼,滄州人,回族。十二歲時在一家燒餅鋪當學徒。得閑便到附近“盛興鏢局”看鏢師練武,被總鏢頭綽號“雙刀李”的李鳳崗看中,收為門徒。王子斌在師兄弟中排行第五,並且在武藝中以大刀見長,故江湖上皆稱之為大刀王五。1878年,大刀王五在北京東珠市口西半壁街買下幾間房子,創辦了“源順鏢局”,從此聲名漸振。但是,他為政界人物所知,是“自甲午資助安維峻(?——1926年),且護之行,士大夫始知其人”甲午中日戰爭中,安維峻曾拍案而起,上疏彈劾李鴻章,並指出:慈禧太後(1835——1908年)暗中牽掣,太監李蓮英幹預政事。疏中有曰:“皇太後既已歸政,而猶若此,上何以對袓宗,下何以對臣民?”這在當時,堪稱是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疏上,光緒皇帝(1871——1908年)擔心為慈禧太後所知,將會嚴厲懲治安維峻,即日就將他革職充軍。離京之日,有很多人去送行,士大夫都以能一睹安維峻的風釆為榮。而大刀王五的慷慨資助及沿途護送,遂使士大夫認識到大刀王五的高貴品質。

在1898年的戊戌變法期間,大刀王五結識了譚嗣同(1865——1898年),二人相知很深。王五教譚嗣同武藝,譚嗣同則向他宣傳變法維新的重要性及種種知識。戊戌變法失敗後,王五苦勸譚嗣同和他一起出逃,譚嗣同堅決不肯,還趕到日本使館,對在館中避禍的梁啟超說:“不有行者,無以圖將來;不有死者,無以酬聖主。”決心為變法而死,以激勵後人。王五被譚嗣同的大義凜然深深感動。譚嗣同將隨身所帶的“風矩”寶劍贈給王五,揮淚惜別。

九月二十五日,譚嗣同被捕,加上楊銳、林旭、劉光第、康廣仁、楊深秀,史稱“戊戌六君子”。王五多方打聽,得知他們關押在刑部南所頭監獄。王五買通獄吏,為譚嗣同送飯,並計劃劫獄,救出譚嗣同,但譚嗣同堅決反對。他在獄中撿煤猹在牆上作詩曰:

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去留肝膽兩昆侖”,固然是比喻康有為、梁啟超等出逃者及譚嗣同自己這樣的毅然留下者,都是光明磊落、肝膽相照,像巍巍昆侖一樣高大。同時,也包含著譚嗣同將自己最崇敬的康有為、大刀王五二人,比喻為二座昆侖山,寄予無限希望。九月二十八日,“六君子”被押赴菜市口刑場問斬,王五獲訊後,誓劫法場。他約了一幫弟兄,埋伏在囚車經過的宣武門。不料,監斬官軍機大臣剛毅,臨時改變行車路線,從崇文門,經三裏河,過虎坊橋,已經直接抵達菜市口刑場,並且令官兵沿途把守各路口,不準行人通過。等王五等人衝到菜市口,“六君子”已慷慨捐軀。王五悲憤至極,會同瀏陽會館老長班劉鳳池、羅升、胡理臣,冒險將譚嗣同的遺體扛回會館,購棺殯殮。十一月一日,譚嗣同的靈柩運到湖南,安葬於他的故鄉瀏陽南鄉牛石嶺下。一路上,王五始終不離靈柩左右。

五、陳賡救護蔣介石、周恩來

1925年十月一日,廣東革命軍為打倒軍閥陳炯明,舉行了第二次東征。周恩來任東征軍總政治部主任兼第一軍第一師黨代表(師長何應欽),蔣介石則任東征軍總指揮兼第一軍軍長。十月九日,東征軍逼近陳炯明老巢惠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