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幽海初雨(1 / 3)

天啟十四年,三月十三,洞湖邊上的陳家村今日是張燈結彩,人來人往,笑聲不斷。

陳家村員外陳東尋宴請鄉老共食三天以慶祝獨子陳念十五周歲。陳念從小身體羸弱多病,甚至有幾次差點沒熬過來。

陳東尋在不惑之年才有了這獨子來繼承陳家香火,自是把陳念當成了自己的心頭肉,當真是捧在手裏怕碎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陳家主母姚氏在懷孕期間,去當地道觀進香途中,偶遇一遊方道人,此人頭著蓮花冠身穿黑色鶴氅衣腳踏著十方鞋。

道人雖說衣著破爛,可那人頭上的蓮花冠做不得假,在這大齊境內還沒有人造這個假。

道人觀姚氏曾言:夫人此胎必為男,此子亦有難,若無他變,恐難渡過幼年。

姚氏聽聞臉色隱隱漸白問道人:“真人是何方高人?可有他法能救?”

道人言:“貧道上清宮天乙道人,他若隨我上山修行,自然安然無事。”

姚氏自是心中難斷正在遲疑,不料道人給了隨身丫鬟五粒丹丸,說是一粒可保他三年無事,十五年後他自會相見,說完便一步一步隨後消失。

陳念從小就生長在這陳家村,一步也沒有出去過,陳家村不大不小隻有三橫兩豎共五條沒有名字的巷子,共計二百多戶人家,陳姓的人就住了兩條半巷子,張姓的人,劉姓的人,住了一條巷子,周姓,趙姓的人也住了一條巷子,那半條巷子住著十來家其他姓氏的人。

陳家村怡湖而居,陳姓人家住在高處,其他諸姓都住在湖畔。

今日清晨天空放晴,附近的鄉老也是早早就到陳家,陳家大院內鄉老三五一坐十人一桌你說我唱,你飲我笑,好不熱鬧。

隻是天公不作美,臨近午時忽的是烏雲蓋頂,亂風呼嘯,眼看就要下雨了,眾人這才想起天啟九年,三月十三今日也正是清明時節。附近的鄉老才想起回家看看拾掇拾掇,頓時向陳員外告辭四散奔走。

此時陳家門外來了兩個人,一個是村裏不遠處陽山的私塾先生,一個是一個頭戴蓮花冠的落魄道人。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陳家門口,正好天公也開始下起了大雨,門口的兩人自是身處雨中,隻不過若是細看那教書任憑雨滴落在那件青色長袍上,卻也不見濕了衣服,頭發依舊如此,而那道人卻是雨水進不了身前三尺。

先生與道人相視一笑。卻也不見思故人。兩人齊身走進陳家。

陳家大院裏一個一身綠色似是初春嫩芽的丫鬟雙手叉腰正看著家從們收拾這突然散的席,隻是小丫頭一邊手指著家丁幹活,一邊嘴裏還埋怨這不做美的老天爺。

小丫頭名叫春翠今年十六歲半,是陳母姚氏當年回娘家省親時在回來的路上撿到的,當時那孩子身處繈褓中,陳母見狀由憐便帶回陳家,陳母甚是疼愛幾乎視為己出,現如今是陳家的一個刁蠻女。

先生與道士剛入門就被陳家的刁蠻女給喊住了。少女仔細一看那二人嚇了一跳,身著青衫木簪的不正是那學堂的私塾先生嗎,和一個不認識的穿著破爛青袍帶著好看頭冠的中年道士。

“周先生你怎麼才來啊,天下雨這人都走完了,本來好好的怎麼說下雨就下雨啊,難怪人們常說天善變,人善變。對了你旁邊的先生是學堂裏新來的教書先生嗎?”

先生隻是笑著搖頭說:“不是,”

道人看著春翠說道:“世間璞玉難得難得。甲子年歲,有望道之巔。”

身處屋簷下的春翠本來就怕周先生,今日在家看見周先生就猶如那尺鼠看見成貓般,動也不是不動不是。此時丫頭聽見身後有人開門,轉身一看仿佛看見救星一樣,

來人身著白色素布長衫,身高已過六尺,眉清目秀,小圓臉不算太圓,不太挺立的鼻子,少年來到周先生身前說道:“陳念拜見周先生。”

周先生拱手回禮,說到:“今日與你意義非凡,當自斟酌,我來看看。”

原來來人正是今日陳家的主角,陳氏弟子陳念,恒青國陳東尋之子。

道人似乎對周先生的言語略有不滿,抬頭看了一眼周先生,而後盯著陳念,自上而下,由裏而外。

緩緩開口道:“真道心。”

周先生緩緩轉頭看著道人,似笑非笑開口道:“真道心?越真就越近假,就更加容易出現瑕疵,就越容易受染。”

那道人點點頭出口讚同道:“世間人都說修行難,世間人卻不知修心更難,修行者修心更是難上加難。然而,難?這世間可有不難事,儒家學說於修心之益更遠甚我道門。不知周先生之意?”

周先生哈哈一笑言道:“你的意思也太明顯了吧,那好吧既然如此,那他十九歲前便由我來看護,而後我們再做尋思打算。可行否?”

“善”

道長與先生達成一致,十九歲前這五年周先生護道授業解惑,十九歲後道人擔任這護道人傳習他道法。

二人回身看著陳念,周先生笑著問道:“陳念你可願意隨我讀書識字修心正身?”

陳念看著身前二人,對他們說的事沒什麼反對意見,隻是比起修道自己更喜歡讀書罷了。父親也曾告誡自己要對周先生恭敬些,對周先生教的學識不可玩忽。

“周先生,學生願意。”

道人正了正道冠說道:陳念你不認識我,我可見了你兩次了,十五年前一次,今日一次,十五年前我贈你母親三顆清神丹,今日我來見周先生,也來看看你順便給你兩件東西,一本書,一把傘。五年後我再來接你。”

“周先生貧道先走一步,五年後屆時再會。”說完道人轉身一步便消失不見了。

陳念看著手裏的東西看著周先生苦笑,“周先生哪有這樣送人東西的啊?我還沒說要不要他就走了。”

周先生看了一眼道人所送的書和傘,皺了皺眉頭似乎是在沉思,這書是道家至典《道經》隻不過是上篇,至於這把傘自己有點看不出。

周先生順著傘柄往下看,看到傘柄手握之處梧桐二字,忽是想起道祖曾經以梧桐葉做過三把傘,傘柄刻有梧桐二字。梧桐傘可蔽天機。

於是周先生說到:“即是有緣風道人所贈,收著便是,此書早晚研讀,這傘在莊裏可不拿,若要出去一定要隨身攜帶。明日記得來學堂。”說完周先生便緩緩走出了陳家大門。

陳念拱手以送先生。

“道人?十五年前的道人”陳念喃喃念道。

陳念忽然記起自己母親給自己說的那個道人。母親當年在進香的歸途中遇到那個道人後,曾傳書給赤淮國姚氏。

回信中寫到:道門天君,掌門師弟,言必不假。

而後父母給自己說了世間修道人大致的情況,世間修道大致於兩種,一為炁,一為體。修道之人境界劃分最為清晰,炁修:練炁、化炁、凝炁、煉神、開智、無塵、神虛、合道;體修:固本培元、納炁煉體、鋼筋鐵骨、氣血化金、白玉真體、真我洞明、破空成神;然世間還有一些其他的修行法,如那真正的讀書人,自己的學問淵博即為自己的境界,所以儒家境界最為難以劃分。

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一天似乎還是沒有停的意思。

最是人間春二月,折了桃花與杏花。

仲春之末,暮春之初,清明時節也就就到了。

清明時節的天,變化軌跡倒也還好,無非大晴大曬必有雨,雨過天晴。

明朝寒食了,又是一年春

陳家村的春天是來的比較早的,在清明節的前幾天村裏的小孩在學課之餘就已經拉著陳念去村外的山上看過那滿山遍野的桃花了。

前不久,陳家後院裏的杏樹也是花開正燦。

那棵杏樹據說是陳家先輩在這邊建村開莊時,親手栽下的。

陳念小時候因為身體差,家裏人很少帶他出門,更別說一個人出去玩。

所以,當鄰家的小孩喊他出去玩,他也就隻能爬上這棵杏樹,看著他們遠去。

久而久之,他也慢慢習慣了這棵老樹,喜歡它花開,花謝,結果又落,至葉枯葉落,來年往複。

這不今年這杏樹又開花了,自從陳念五歲記事起,十個年頭自己卻是長高了不少,可這樹還是這個樣子。

和樹一樣不變的還有天上的星,以及家裏後院的姬老頭。

那座山家裏的長輩和村裏的老人都不會直接說出山名,說是這座山中有山神,不能直言山神的名諱,怕山神怪罪。

老一輩人的說法,村裏的青壯年信不信陳念是不知道的,但是那些學堂裏的學子個個都是不信的。可是別人信不信都是別人,陳念他是信的,深信不疑。

一來,畢竟周先生的先生也曾說過‘子不語怪力亂神’,想來那是不假的,

二來,自己這家裏就有可以飛天遁地的高人。

那位高人是家裏的供奉,自己的父親也尊稱他姬師。

姬師一直住在家裏的後院,從來沒有在前院見過他。起碼他和春翠兩人是不曾見過。

隻不過好像家裏除了自己不怕姬師還給他取名姬老頭,其他人都有點怕姬老頭。

明明那麼高大的老頭,雖然不愛活動,可總是個善良的老頭啊。怎麼人們會怕他呢?

陳念坐在後院的那棵杏樹上,看著一望無垠的星空,滿臉無奈道:“明天就要跟周先生去陽山,研習學課了,總歸是可以走出家門了,雖說還是在家附近,但大致上還是不錯的,可是周先生說了明天去了學堂就隻有他準假才能回家看看,其它時間是不允許回家的。但是這樣就好長時間見不到父母還有春翠姐了,對了還有姬老頭和這大杏樹了。”

“怎麼辦?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