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瓔在第一年就吃過一次虧。在祭禮開始之後，被元雪的侍女哄騙出了院子，結果受了十個大板的杖刑，她足有半個月沒能下來床。
元錦既心疼又內疚，親自照看了半個月，直到卿瓔的傷好透，那年也徹底過完了。
一行人入了院門。江荷玉安排老太太單獨一間，元澤、元清以及元澤的嫡子元甫住一間，而她則跟元澤的正室樊芃同一間。元雪便與元錦分到了一起，還有個十歲剛出頭的小丫頭，元音。再剩下的兩間就留給了小廝跟丫鬟。
元雪心裏不樂意，臉上卻硬是堆著笑，拽著老太太的胳膊說道，“姨娘，你讓祖母一個人住怎麼行？身側都沒有個伺候的人，你讓雪兒也一同過去，為祖母端茶、敲背也是好的。”她說得嗔怪，但卻一直笑吟吟地看著老太太，眼中的含著水汽，熒光點點。
“大小姐一番孝心，可莫要叨擾了老太太。”
老太太笑著點了點頭，“還是雪兒最是貼心，就算是在長陵的府中，也不見得孫子孫女有這番心意。”
“雪兒也是您的親孫女呢。”元雪努著嘴不依地搖了搖老太太的手臂。
“對對，是祖母說錯話了。”老太太笑得臉上皺紋都擠到了一起，張著嘴露出一副黃色的牙齒。
元錦站在人群裏，低著頭擺弄自己的衣裙，她沒心思聽這些酸不溜秋的話，隻想到房間裏就剩兩個人了，心裏倒也歡快。她的袖子忽然一旁的元音拽住，她低頭看她，卻見她的眼裏有絲膽怯，變小聲問道：“怎麼了？”
元音往年都被留在長陵過年，這是她第一次回長安祭祖，心裏有些害怕也是理所當然，但她沒有躲在元甫的身後，卻拉住了元錦，“姐姐，音兒不喜歡那個人。”說著便側頭看去。
元錦疑惑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發現她所說的那個人就是正在同老太太說笑的元雪。她頗為讚同地點了點頭，“看你年紀小小的，看人的本事倒是不小。若是不喜歡，那就離遠些，省得染了晦氣。”
“音兒喜歡姐姐，要跟姐姐呆在一塊兒。”元音的目光落在元錦的身上，溫溫軟軟的，眼中還滿含笑意，卻是淺淺淡淡的。
元錦伸手捏了捏她嫩白的臉蛋，“怎麼不跟著你哥哥啊？”
“他隻管自己。”元音頗為不滿地看了元甫一眼，眼中明顯有些敵意，但很快又被她的笑容所淹沒，“還是姐姐最好……”
倆人站在人堆裏說話。遠遠的，元雪的視線掃過來落在她們的身上，她的眼中得意之色明顯，嘴角是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祭祖儀式開始，眾人紛紛走進房間沐浴淨身，出來時已是一身麻布孝衣，焚過頭香後，才依次排開。老太太領頭，然後按照輩分依次排列，每個人手裏都拿著香燭跟紙錢，水果是下人一早就供奉好的，他們隻需要在墳前點香、燒紙錢，祈禱元家子孫興旺。
元錦對前麵的墓碑都沒什麼興致，跟著點香燒紙錢，拜了幾拜。直到跪在元明的新碑前，她的心裏才生出一絲難過。
香灰被風吹散，飄落在她的腳邊，嫋嫋青煙在空中虛晃出一個個的圓弧，最後也全全消散在空氣中。元錦將手裏的紙錢一張張地投入火盆中，竄起的火焰在她臉上晃動，眼中是一片猩紅。
元清跪在她的旁邊，見她麵色不加，出言安慰道：“爹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你再為他的事情耿耿於懷。”
元錦歎了口氣沒有說話，隻將手中所有的紙錢一並丟了進去，然後起身跟上了眾人。她一直沒把去洛陽的打算說給元清聽，就是怕他阻攔自己，如今聽他這麼說，她就直接斷了跟他說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