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零零散散飄下翠綠色的杉葉，落在木璃的手心，她崩潰的癱坐在地上嚎哭，嘴裏嘟囔著什麼聽不清楚，似是在喚杉兒的名字。她從未正眼看過她，更未將她看做過女兒，從一出生就拋棄在荒地，從始至終都在利用，可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失去了，竟是剜心椎骨的痛。
冰凝的身體在這漫天飄零的翠綠中緩緩落下。杉兒雖背叛了她，最後卻願意為救她豁出性命，是因為真的有了感情吧，奈何不能違背母親的囑意，做了錯事。如今，用命抵了，她也算是真正做了一回自己，真正隨自己心意選了最後的歸宿。
悲痛欲絕，看著她再次離他而去，而且還是親眼目睹了她的決絕，心血上湧，鮮紅的血奪口而出，不知該如何形容冰陽此刻的痛不欲生，他哀絕的爬向冰凝落下的方向，可冰凝的身體卻一點點消散，在他將要觸碰到的時候，消失的完全，隻剩下雪花，和著杉葉，細細簌簌的飄落，她竟，什麼也沒留給他，連最後讓他再看一眼，都不肯。
走的人獲得了解脫，卻將一切悲痛和幻想留給了活著的人。隻知道她赴死赴的慷慨，義無反顧。她這一死，是斷了天下蒼生的念想，可誰又想過，她這一死，也帶走了他唯一的光。
“凝兒——”撕心裂肺的哀嚎，嗓子都要扯破般。他想哭，哭不出來，淚好像都流幹了似的，像是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堵到快要窒息。心像是從裏麵被剜了個大口子，疼的想狠狠的錘上去。想要喊出來，想要將這份痛喊出來，想要得到解脫，可發不出聲音。無奈的看著天空，原本湛藍的天變得陰暗，飄起了雪花。很快便撫在冰陽身上薄薄的一層，像是在耳邊低語，輕聲安慰著他。
“你從來都不信我會護你。五千年前是這樣，如今又是這樣，你但凡有一分在乎我的感受，你我都不會是如此。
你還是個孩子，何必要將這份責任看的如此重，我們不管它，走的遠遠的，走到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過我們的日子，何必在意旁人的眼光，看法？
你對旁人，向來仁慈，卻從未對我仁慈半分。當初你跳的何其瀟灑，今日走的又何其決絕，我從來都是被你遺棄的那一個，從始至終。
你讓我等，你可知那無數個日夜，我又是怎麼過來的？你讓我等，我就信你會來，我等得起，不管是幾千年，還是幾萬年，我都等。可當初，你還給我留了點念想，讓我知道你總會回來。如今，你連魂魄都散了，你又讓我到哪裏去等你回來？
既然你不會再來了，我還渾渾噩噩活在這世上做什麼。凝兒，你等我，我來陪你。”
聲音沙啞，低沉，卻聽得出心如死灰，他早已丟了神智，連說的話都毫無條理，絲毫沒有想要活著的意味。冰陽召出劍來，想要了斷。
“你是瘋了嗎？”木璃看到他的舉動，也來不及悲傷，趕緊製止了冰陽，“你居然用離魄劍來了結，這樣你的靈魂可就永遠入不了輪回了！”
“反正她早已魂飛魄散了，就算我重來一世，也不可能再見到她。與其從頭來過，忘記她，甚至愛上別人，倒不如與她一同散於天地，歸於世間。”說著，冰陽將劍舉到頸前。
“她會回來的！”冰陽聽到連忙鬆了劍，隻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痕。“你說什麼？”
木璃見到他停了下來，才鬆了一口氣說道，“你可還記得她當初跳的是什麼海？”
“不是你逼著她跳了冰海嗎？那海水冷的刺骨，她一介肉體凡胎……你又再提做什麼？”冰陽想到這心又絞著的疼起來。
“我在古籍上看到過，冰海的水，可以聚靈還魂。你以為，憑她凡人的資質，是如何能轉生成神的。我至今都後悔讓她葬身在了冰海，有這樣一番造化。不過我既然答應了你會讓她重入輪回，哪怕是成神，我也沒有違背對你的承諾。也許是我上輩子欠你太多，如今，我的女兒用自己的性命去抵了她三魂七魄中的一魄，我的杉兒……才是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