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回複了沉默,抱著百合的屍體坐在河堤上,雨打在他赤裸的身體上噝噝作響,讓雨師風伯擔心這太快的淬火還會讓他碎掉。
“嘿!嘿!”風伯趕快上去跪在他身旁,“振作點兒!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靠!”雨師也跪在他身邊,“我差點以為我要盡義氣跟你同日死了。”
西陽看著他們兩個大哥拍著他們死裏逃生的兄弟肩膀,慢慢地鬆開了水神鞭,按住了腰間的刀柄。他的唇邊帶著笑,緩步逼上。
“年輕人們很勇敢了,大事情需要老家夥來做,”共工扔掉了剔牙的竹絲,拍拍身邊的士兵,“你的刀出名了。”
“怎麼?”士兵茫然。
“因為你的刀殺了西陽將軍啊!”
眾人隻聽見耳邊唰的一聲輕響,共工提著士兵的刀,大步走向了西陽。無人可以描述他走向西陽的步伐,就像無人可以想象山嶽昂首前行。共工的笑聲壓沒了水聲,此刻的天地間,他高大得無與倫比。
西陽猛地回頭,眼睛中泛起了死亡灰色。他想要退避,但是一股可怕的力量壓製了他。
就這樣,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共工走到了西陽的馬下。他低頭長呼,仿佛是吐出了胸腔裏所有的濁氣,而後揮刀!
刀落,西陽的臉緩緩裂開了,他要揮向蚩尤他們後背的刀落在地上。
自始至終,西陽不曾想過抵抗。
共工抓起了西陽的人頭,把屍體提了起來,同時抓緊了刀,露出一絲殘忍的笑來。
“我覺得我這樣的人就算人渣了,已經很淫賤了,做了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欠了很多人的人情,招過很多人的恨,還不知羞恥,還牛皮哄哄,又陰險,又狠毒,沒人情味,還有狐臭!”共工揮舞著長刀,在西陽的屍體上劈砍,像是一匹發瘋的惡狼,“可你他媽的,你他媽的怎麼就能這麼賤人?這麼賤人?這麼賤人?”
他一刀砍下西陽的頭,發出最後的咆哮,“我怎麼就不明白呢?”
他安靜下來,慢慢地轉身回頭,把西陽的人頭提高,對著所有人露出滿臉的血跡和笑容,“他死了。”
***********************************************
死寂。
共工的手指慢慢擦過刀刃:“很多年了。”
“很多年不曾如此了!”共工長笑著舉刀,笑得猖狂,“你們知道造反這件事麼?”
又是死寂,而後以那些誇父部的戰士為首,所有治水苦工吼叫起來,興奮而憤怒的對著天空揮手。
“現在你們排好隊,”共工揮刀指向鐵虎衛們,“每人一個土包,準備往斷堤上衝。內堤,一定要補好!”
“你大膽!”一個鐵虎衛的頭領哆嗦著說。
刀光閃過,那個頭領趴了下去,血悄悄的染紅了土地。共工點了點頭。“你不用去了,當一個土包就可以了。”
鐵虎衛們戰栗著看著彼此蒼白的臉。
“如果你們不去,我就把你們所有人都殺了,然後用作土包,”共工漫不經心地說,“去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你們不就是這麼對我們的麼?”
他的冷笑和刀鋒下,無數的戰刀被拋到地上。鐵虎衛們扛起了土包,默默地排上隊,一個又一個的走過苦工們的身邊,去向斷堤,或者去向黃泉。無數雙血紅的眼睛盯著這些被剝奪了武器的鐵虎衛,所有苦工都是共工一樣的神情,殘酷甚至惡毒。
蚩尤忽然發現,等到這些曾經哀號的人們掌握的別人的生死,他們對生死竟是一樣的漠然。這種等待著流血的複仇眼神讓蚩尤心裏冰涼。
“共工!”蚩尤掙紮著攔在那些鐵虎衛的麵前,“讓他們走吧,他們來這裏也很苦,不是和我們一樣想要回家麼?”
“不?”共工搖頭,“他們若是回去,我攻打涿鹿的時候軒轅部就多了上千部伍,我沒有那麼傻。”
“攻打涿鹿?”蚩尤覺得自己聽錯了,“你瘋了麼?那樣會死很多的人啊!”
“是麼?我本來就是一個瘋子。”
共工揮舞戰刀對著那些誇父族戰士喝令,“你們拉開少君,我帶你們攻上涿鹿。大誇父和百合公主的仇恨我會幫你們討還。攻下了涿鹿,一切都是你們的。”
看著撲上來的誇父武士和共工的笑容,心底而生的絕望籠罩了蚩尤,他感到心中有什麼東西在悄然破碎。他靜靜地站在那裏,像一具失去了靈魂的空殼。
忽然間,背後響起了鐵器破風的聲音,鐵虎衛中的一個頭領竟然從身側拔出了長刀,出神的蚩尤根本來不及躲避,長刀已經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們……你們讓我走!”頭領喘著粗氣,“否則我把這個少君殺了!”
隻有短暫的慌亂,而後共工平靜的問,“蚩尤,我再問你一次,你願意不願意和我一起去涿鹿?”
“我不想打仗。”蚩尤搖頭
“你們聽見了,”共工似笑非笑,對那個頭領說,“這個人對我已經沒用了,你殺了他吧。”
“我,我……”頭領沒有料到這樣的變故,慌亂地拖著蚩尤倒退,一邊威脅著大吼,“我真的會殺了他!”
共工冷笑,“你要是真的想殺了他,那你往馬那邊移動幹什麼?”
他剛說完,拖著蚩尤的頭領已經趁亂跳上了一匹駿馬,他身邊的三個士兵也搶過最後的三匹戰馬。四騎衝開了人群,在眾目睽睽之下逃向了不周關的方向。
“瘋子!”雨師和風伯焦急地喊,“你想辦法救救蚩尤啊。”
“要去你們自己去,”共工搖頭,“一個懦夫孩子,跟我有什麼關係,我隻是要殺了黃帝,去昆侖!其他的,我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