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沉把臉埋在顧煦的懷裏,未再說話,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像是終於下定決心似的,最後注視了一眼外頭的場景,然後看著顧煦沉聲說道:“我還想去一趟監獄。”
她想去看看那個男人,她所有噩夢的起源。
“星沉......”顧煦眉宇之間帶著幾分不讚同,就連聲音也帶了一些猶豫。
“沒事的。”
阮星沉看著他,目光溫柔,聲音卻很堅定。
她隻是想去看看那個男人,現在變成什麼樣了。
顧煦拗不過她,隻能無奈地開車,不過去之前,他還是找人聯係了一下,顧家在B市的勢力雖然不大,但關係網還是在的,打了一通電話,事情就變得簡單了很多。
探監都是有時間規定的。
有些時間點並不能見人。
就像他們這個時間過去的時候,犯人們都在車間裏麵幹著活。
身邊陪著一個年輕警員,他剛才得了上頭的命令,知道身邊的兩位都是A市過來的大人物,自然是小心翼翼地陪著,多餘的話也不敢說,不敢問。
聽到身邊的男人報了一個名字。
他透過玻璃窗巡視了一眼,然後指著一個身影說道:“顧先生,您說得那個犯人就在那。”
阮星沉原本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等聽到這句話才循聲看過去,年輕警員指著的一個身影非常瘦弱,還有些佝僂,仿佛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
可論起年紀,他今年應該也才隻有50不到。
雖然離得遠,雖然十年沒有見過了,雖然這個身影和她記憶中認識的那個男人一點都不相似,可阮星沉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是他。
是那個男人......
她本來還算平靜的情緒突然變得起伏起來,就連步子也忍不住往前又邁了一步,手撐在玻璃窗上。
身邊警員看她這幅樣子,猶豫著問道:“要把他喊過來嗎?”
顧煦看了一眼阮星沉,見她沒有說話,也隻是冷著一張臉搖了搖頭,相比阮星沉此時複雜的情緒,他的情緒就直白很多了,憎惡與恨意,甚至讓他第一次想殺人的衝動。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男人。
他的小姑娘又怎麼會變成這幅樣子?
這個男人——
他眼神很冷的盯著那個男人的背影,真是該死!
看著他們這幅樣子。
年輕警員也不敢說話了,原本以為是探親,可看這幅樣子.....倒像是尋仇一樣。想到上麵交待的那些話,他心裏忍不住有些擔心,要是這兩人要做些違法的事,那他可怎麼辦啊?
剛才一直沒有說話的阮星沉終於開了口,她收回撐在玻璃窗上的手,退後幾步,轉過視線朝顧煦看去,“我們走吧。”
顧煦一怔,“不看了?”
阮星沉搖了搖頭,她已經知道他的結局不好,就夠了。
這個曾經掌控她跟母親的男人,壓在她們頭頂的一座山,早已經被歲月折磨的不成樣子了,而那根一直藏在心裏緊繃著的心弦也終於鬆動了。
她沒有朝身後看去一眼,主動朝顧煦伸出手,朝他笑道:“不看了,我們回家。”
顧煦見她真的沒事,也就沒再說話。
握住她的手,包攏在自己的掌心之中,然後牽著她一步步往外走去。
這會是正午。
天氣很好,頭頂的太陽也很好。
阮星沉走出那個監獄,聽到身後沉重的門關上,仰著頭半眯著眼看了一眼頭頂的天空,吐出一口濁氣。
她想。
從今以後。
她再也不必有所畏懼了。
那個男人,早已對她構成不了什麼威脅了。
轉過頭。
她看著身邊的男人,柔柔一笑,幸好有他,要不然她也邁不出這一步。
顧煦看著她臉上和往日不同的輕鬆笑容,原本壓在心裏的那縷擔心也終於落了下來,他牽著她的手,笑著問她,“現在想去哪?”
阮星沉像是突然有了食欲一樣,“想去吃好多好吃的,以前沒嚐過的,都想吃一次。”
她嚐試過的,在這些日子,已經和顧煦重新體驗過了。
而那些她曾經不敢的,推卻的——
也想跟他去體驗一回。
“好。”
***
幾天後。
阮星沉帶著顧煦去了B市沿海邊上的一個小山村,那裏離B市有很長的一段距離,風景秀麗,不過人就少了很多,可能是因為這些年B市發展得越來越好。
大部分年輕人都往外頭發展去了。
留下來的不是孩童,就是老人,這會正值正午,一群人吃過飯就坐在乘涼的大樹下,陡然間瞧見這麼兩個年輕人,村子裏的人都愣了下。
等他們走遠了才低聲說起話來。
“這是哪家來客人了啊?長得這麼俊,都可以當電影明星了。”
“看樣子倒像是來祭拜的。”有個人注意到阮星沉手裏提著的水果和捧著的花,說道。
幾個人說了一陣,也想不到這是哪家的親戚,倒是其中有個老人出聲,“我怎麼看那個小女娃的相貌有點熟悉啊?”
看著阮星沉的身影。
老人家皺著眉想了好一會,不過想了好久也想不起在哪見到過,也就搖了搖頭作罷了。
而此時走在山上的兩人,完全不知道那群老人在說道什麼,兩個人,一個人捧著花,一個人提著果籃,並肩走在山上。
他們是通向山上的墳地。
這裏偏僻又落後,不像其他地方是有專門的墓園,這裏的人去世後都是在山上找個風水好一點的地方,然後埋進去。
阮星沉的外祖父母就葬在山上。
他們是在阮星沉十歲那邊去世的。
這麼多年。
她把母親的骨灰隨身攜帶,葬在了A市的墓園,每年都會去祭拜,就連父親那邊,她也時常會過去,隻有外祖父母這邊,她卻十年都沒有回來過一次。
如今想想,實在是太不孝了。
今天的天氣其實有些不大好,夏天的天氣本來就跟小孩的臉一樣,一會笑,一會哭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靠近大山的緣故,這雲壓下來的時候,看起來特別灰暗。
不過看樣子,這雨還有一陣才下。
阮星沉邊往山上走,邊同顧煦說道:“我外公跟顧爺爺是差不多的性子,看起來不好說話,其實心腸很軟,他那會見我總是眼饞人家的玩具,便偷偷給我做了好多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