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複仇的開端(2 / 3)

以打獵為生的張斌沒有普通人殺人見血後的狂吐或各種不良反應,因為所有的反應都在妻子被炸死的那個下午上演完了,當一顆炸彈從天而降,讓原本溫馨的家園瞬間化為烏有,當刨出妻子那被大火燒得嚴重變形而蜷縮在一起的焦糊的殘軀時,他吐完了,哭完了,吼完了……這一刻,他心裏隻有麻木,準確地說,是在麻木中帶著些許複仇的暢快。

為了今天這場“狩獵”,張斌足足準備了三天。從安葬完妻子後的第二天算起,他每天晚上都會帶著小鋤頭到這冰涼入骨的河水裏挖洞,以獵人特有的準則行事:想要獵殺大型動物,首先必須確保自己的安全與隱蔽。憑借著驚人的毅力與對敵人的刻骨仇恨,張斌一連挖了三天,然後,他每天傍晚都潛入水下等待,今天終於成事了。

張斌雖然是個經驗老到的獵手,但他終究隻是個安守本分的獵手,至少他的外表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忠厚。要不是鬼子逼得他殺人,打死他都不會相信自己有一天會把毒針吹向同類。張斌相信神靈的存在,更相信妻子的靈魂在看著自己,他強烈渴望把自己今天的複仇之事在第一時間裏告訴妻子,不僅是細節,還包括想法與感受,不然,他就覺得對不起死去的妻子小惠。

張斌一身暢快地站起來,對著遠處鬼子的軍營,像狼一樣露齒冷笑,這也是張斌有生以來第一次對別人露出了這種血腥味十足的殘酷笑容。他突然覺得,原來鬼子並非像自己想象的那樣不可戰勝,最少,自己隻要經過周密安排與仔細部署,同樣可以在殺了鬼子之後輕易全身而退,鬼子甚至連對手在哪兒都不知道。對此,張斌內心生出一種驕傲。

張斌拿著弓箭與吹杆,大步向森林裏跑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大山裏。

森林是黑的,墳墓是黑的,炸彈過後又被大火吞噬了的木屋也是黑的,仿佛世界上一切的一切都變黑了,雖然月牙兒依舊努力把冰冷的月輝灑向蒼茫大地,施舍著點點銀灰散落在這孤零零的墳頭上,但在張斌眼中,如同無物,他隻覺得,這裏的一切都是黑色的,就連記憶也是黑色。當然,直到那天下午,他在離家不到百米的地方,親眼目睹一個黑糊糊的東西呼嘯著從一個大鐵鳥的肚皮下落下,準確無誤地落入家中,伴隨著妻子的一聲驚叫,轟的一聲,一團火雲從家中騰空而起……溫馨的家園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沒了!

看著妻子孤零零地躺在這兒,躺在這個冰冷的土堆之下,張斌痛心疾首,以自己忠厚的思維行事:身為她的男人,就理所當然的要為她出頭,他決定下山去殺光小鬼子,然後回來陪伴九泉之下的妻子小惠。

“小惠!我回來了。今天我殺人了……你知道嗎,在吹出毒針的那一瞬間,我看見你了……”張斌孤零零地站在妻子孤獨的墳前,一邊用殺豬刀在妻子的石碑上使勁刻畫著,一邊說,“你先休息,別累著了,不用擔心我。我知道的,我會好好保重身體的,等下我就去休息……我知道你在下麵很冷,很孤單,你放心,等我殺完了鎮邊上那個營地裏的鬼子,給你報完仇,我就下來陪你,決不叫你孤單害怕,再也不會讓人欺負你。”

仿佛愛妻小惠還活著一樣,張斌忘情地邊說邊笑邊哭。在慘淡的笑容中,在淒涼的喃喃自語中,張斌淚如雨下,刀尖錐心。

越刻畫越心痛,越心痛刻畫越深。

家被毀了,張斌對於自己睡在哪兒並不在意,就好像現在這樣,睡在自家的地窖中,準確地說是屋後那座小山坡下一個十分隱蔽的地洞裏麵。那是張斌的父親為了防土匪和老蔣的稅匪而安排的一個藏身之所。洞口被齊腰高的野草覆蓋,洞口隻有半米高,需要爬著才能進去,而裏麵卻十分寬敞,縱深約二十米,高約兩米,洞口還有一個與洞口同樣大小的蓋子,蓋子上有一層厚厚的泥土和野草,這樣一來,當人從裏麵把蓋子蓋住洞口後,基本上就沒人能發現這個小洞。

張斌點燃煤油燈,向洞內走去。如豆般的火苗“噗嗤噗嗤“地跳動。在它微弱的光線下,洞內擺設隱約可見:離洞口不到五米的地方是一個大水缸,水缸邊有三個小木墩,張斌家裏窮,隻能用這個當椅子,往裏一點就是一個由稻草鋪成的狗窩,不遠的地方擺放著兩個櫃子,櫃子邊的土壁上挖出一排凹槽,上麵放著些破舊的陶罐,裏麵裝著一些生活用品。再往裏是一些弓箭刀具,旁邊張床上鋪著稻草,上麵有兩張虎皮,是用來當被子的,隻是年代有些久遠,虎皮上有很多地方都沒了棕毛。再深入洞內,牆上掛著兩塊臘肉,下麵有一個大米缸,當然,米缸裏不可能有很多米,但米缸旁邊也就是地窖最盡頭堆滿了紅薯。

張斌吹滅煤油燈,躺在床上,雙手墊在頭下,睜大眼睛望著漆黑的虛無,腦子裏想了很多很多。

終於為妻子報仇了,雖然隻是一點點,但張斌的心裏卻很欣慰。鬼子也是兩個肩膀扛著一個腦袋的人,是人就會死,自己有能力為妻子出頭去殺死這些狗日的強盜,今夜是張斌自妻子去世以來睡得最踏實的一晚。直到感覺有個濕潤的東西不停地舔著自己臉,他才乍然驚醒,一看,原來是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