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從側麵看,就像羅浮宮裏的雕像,充滿理性和性感的魅力。關子亮一個人坐在桌前,默默地發呆地看著她。一直呆到蘇小鷗出現在他身邊,跟他打招呼。關子亮自我解嘲地說:“最近我老一個人發呆,常常就這樣不由自主地一呆就是好半天,也不知道這算不算老年癡呆症提前?”
蘇小鷗聽了他的話,莞爾一笑,沒有吱聲。她的表情是裝出來的平靜。她很想說自己的老年癡呆症更加嚴重。關子亮殷勤地點著飲品。給自己要了一杯咖啡,給蘇小鷗要了一杯珍珠熱奶。他問蘇小鷗:“你還是這個口味吧?”蘇小鷗不置可否地說:“隨便!”關子亮笑了笑,跟服務員逗趣說:“給這位換一份隨便。”
服務員說:“隨便究竟是什麼?”
關子亮衝她一揮手:“就是請你自便。”
服務員生氣一扭身走了。
關子亮沒話找話地問:“你還好嗎?”
蘇小鷗冷冷地說:“一般吧!”
關子亮心裏一頓。心想:都這麼長時間了,她的樣子怎麼還是冷若冰霜?
蘇小鷗從進屋後一直平靜坐在對麵,對關子亮愛理不睬,這讓關子亮顯得十分尷尬。他們客客氣氣地說著話,一本正經地坐著,除了相互問候和祝賀再沒有別的話題。
一般的茶藝館都隻播放些輕音樂,但這家茶館卻播放著刀郎的《大敦煌》,關子亮說:“好像這首歌現在很流行哦。”蘇小鷗說:“能夠流行,說明它有市常”關子亮不吱聲了,他心想:這跟市場有什麼關係,哪兒跟哪兒埃
服務員端來一杯奶茶一杯咖啡。關子亮又跟她調笑:“怎麼,換人了?那位端不來隨便嗎?”這位服務員會說話,她說:“我們這兒隨便就是開心,客人隨便叫什麼,我們上的都是開心。”
關子亮做出很誇張地表情,說:“嗬,聽了你的話,我簡直開心死了。”
蘇小鷗端起奶茶,低頭喝了一口,然後拿著勺子舀裏麵的黑珍珠吃。
關子亮一直端著他的咖啡,在蘇小鷗每次眼光掃過他的時候,就假裝低頭認真喝咖啡,他每次都能夠把握得那麼準,使他們的眼神從來沒有碰在一起。
關子亮說:“我聽說你又去了一趟瓦屋場,做了一個深度報道?”
蘇小鷗點了點頭。
關子亮說:“想從精神和靈魂上救贖那些艾滋病患者?”
蘇小鷗說:“不僅僅如此。主要想喚起全社會的人關心關愛和幫助他們。”
關子亮點點頭,讚許地說:“真羨慕你有熱情,還有一顆善良的心。”
蘇小鷗說:“是嗎?我有那麼偉大?我隻不過曾經被人誤當做艾滋病患者,受盡排斥和冷落,有過深刻的體會。”
“所以你打算為艾滋做宣傳,呼喚愛心?”關子亮笑著說:“我那段時間也認為自己被感染了艾滋病,又不敢去醫院做檢查,怕被人知道沒得混了,獨自死扛著,整天心裏都很惶恐,也很絕望……後來,我偷偷去找王修平,結果發現他失蹤了,當時,我的精神差點崩潰……對了,就是那天夜裏,我在鄭心海家裏喝了很多酒,有意導演了一幕鬧劇,想跟你分手……結果,卻害死了青青……我今天特意來向你賠禮道歉。那天晚上是我傷害了你,對不起。”
蘇小鷗說:“你幹嗎跟我道歉?你害死的人又不是我,你應該跟她道歉!”蘇小鷗雖然嘴裏這樣說,事實上心裏震撼不小,因為她知道,關子亮如果不是心裏這麼想,他是不會這麼說的。他是一個內心很驕傲的人,讓他向人道歉,除非他真的意識到自己做錯了。
“蘇小鷗,”關子亮輕輕地喊了她一聲,低下頭,小聲地說:“我愛你!請你不要拋棄我。”說著,他從兜裏拿出一個裝戒指的小盒子,說:“我決定了要娶你,你要不要打開看看?求求你,別再用過去的眼光看我行嗎?我現在真的跟過去不一樣了,很多事都是可以從頭再來的嘛,你說對嗎?”
他本來是想把這話說得輕鬆些,可是,說著說著竟傷感起來,使得氣氛一下子變得很沉重。
蘇小鷗說:“關子亮,你不覺得現在說這話有點突兀嗎?你說,好好的你拿這個戒指幹嗎?再說,我怎麼看你,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我就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至於你說的什麼從頭再來,我看沒必要。”
關子亮說:“怎麼沒必要呢?你想想,我們倆相互救了對方的命,彼此都拿對方當恩人,這要是發展下去,可不就恩人變親人,親人成一家人了?”
蘇小鷗正色道:“關子亮,你覺得我們在這裏老說這些廢話有意義嗎?對了,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我打算離開報社,報名參加誌願者,到雲南那邊去,為吸毒人員和艾滋病患者做點善事。今天,我們就此別過,望相互珍重,再見!”
說著,蘇小鷗匆匆跟關子亮握手,然後迅速轉身,消失在暮色之中。
“……我用飛天的壁畫描你的發/描繪我那思念的臉頰/我在那敦煌臨摹菩薩/再用那佛法笑拈天下……”在刀朗的大敦煌歌曲中,蘇小鷗流淚潸潸。
關子亮一直站到服務員進來,才發現蘇小鷗跟他握過手之後,手裏多了一樣東西,他顫抖地打開,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張紙條,上麵隻有一句話:我們應該換種方式相處,那就是今生永遠不在一起……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