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識苦笑著，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輕聲在她耳邊安撫道：“我不走，你乖乖睡吧……”
不知是不是得到了安撫的緣故，這一夜趙九妤睡得格外香甜，月光映在她清秀的臉上，構成一幅恬靜的畫麵，全無白日裏癡傻的模樣。
第二日，趙九妤起得格外早。她今日有些奇怪，徑直將裝著夜識的籠子掛到了外麵的樹枝上，然後呼喚婢女如織、如絲進了屋子，關上了窗。夜識好奇地湊到了窗邊，透過縫隙仔細觀察著屋內景象。
趙九妤紅著眼睛坐在床邊不住抽泣：“如織、如絲，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流了好多血……”
夜識聽到這話一呆，險些便要啄破窗子衝進屋去，然而看到婢女麵帶笑意，硬生生壓製下了這個念頭。
如織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掀開了趙九妤的裙子，隨後差遣如絲去拿一套新的換洗衣服，隨即笑道：“恭喜公主，公主這是成年了，已經可以進行婚嫁了。”
趙九妤呆了呆，“婚嫁？”
“這是葵水，以後每個月都會來，奴婢幫公主將日子記下來，日後好提前準備。”如織說完便福身退了下去，徒留趙九妤一人呆坐在床上。
在確定不再有別人後，夜識才化了人形，走至床邊，與趙九妤麵麵相覷，不知所措。趙九妤率先開口，她不好意思地摸著後腦勺道：“如織剛剛說我成年了……嘿嘿……”
夜識有些無奈，對她來說，成年不成年沒有任何區別，畢竟無論她再如何成長，也沒有他年齡大。隻要能看著她長大，他便心滿意足了，最好能看著她長到七八十歲走不動道。夜識想著，禁不住笑起來。
“都成年了就不要再吃手了，把口水擦擦，都流出來了。”
【五】竊聽
趙九妤仍舊癡傻，白天天氣好時便坐在院子中曬太陽。夜識則懶洋洋地臥在樹枝上整理自己烏黑的羽毛，時不時抬眼看一看趙九妤。她雙手托腮，目中無光，直直地盯著不遠處一顆茂盛的榕樹看。
夜識十分不合時宜地跳到了她麵前，擋住了她的視線道：“你在看什麼？”
趙九妤一怔，隨即低下頭一副潸然淚下的模樣道：“我在數樹葉，現在隻能重新開始數了。”
夜識哭笑不得。
夜識曾經想過將她變得正常一些，卻總是徒勞無功。即使她已然亭亭玉立，到了如花似玉的年紀，智力卻仍舊如同幼兒一般。正因如此，自上次遇襲後，其他宮內公主均由趙王親臨慰問，唯獨清妤宮仍舊冷清，那一堆賞賜被埋沒在角落裏，都覆了灰。
一天一天就這樣虛度了過去，夜晚圓月高掛，趙九妤早已進入了夢鄉。夜識無聊，看了會兒月亮後，斷然決定出去覓食。這趙王宮裏終日歌舞升平，人人豐衣足食，就連百花園中的田鼠都比民間的肥碩可口。
夜識抓了一隻田鼠到隱蔽的枝葉間，正準備大快朵頤，卻聽到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從百花深處傳來。夜識疑惑地抬頭看了一眼高掛的月亮，半夜三更，還有什麼人能在大王的萬花園中說話？想到此，他鬆爪放過了那隻好運的田鼠，獨自朝著百花叢中飛去，成功隱身在茂密的枝葉中。
那男子雖是一身便裝，還是被夜識一眼認出，他正是當日來接趙九妤回宮的將軍，另一男子則是一身正統盔甲，腰佩大劍，神情萬分凝重。
“此事事關重大，還望杜統領多多費心，一定要萬無一失。”那將軍嚴肅道，“煙花我已備齊，那日隻要翠菊一綻，你便將西宮門打開，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杜統領鄭重地點了點頭道：“拓跋將軍可想好了，謀逆可是誅九族的死罪，一旦事情敗露，你我二人可是要死無全屍了。”
拓跋縱不屑一笑道：“隻要你我二人不說，斷不會有什麼問題。你就放心好了。”
杜統領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便祝賀拓跋將軍早日稱帝了。”
說罷，二人便相視大笑起來。一個是將軍，一個是內宮統領，他們剛剛商量的是要……謀反？夜識怔了怔，仔細捋了捋二人剛剛說的話，又恍然想起來明日便是宮中慶元節，按例是要放煙花的，難不成他們的行動就在明天？
想到此，夜識連忙飛回清妤宮將正在熟睡的趙九妤叫醒道：“快醒醒，要出大事了。”
趙九妤睡眼惺忪地坐起，揉著眼睛一臉迷茫，“出什麼事了？”
夜識將她的日常衣服統統扔到了床上，拉上床幔，自己站在外邊道：“你現在趕快穿衣服去見你父王，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要記牢，去說給他聽……”
就這樣，趙九妤懵懵懂懂地穿著衣服，聽著夜識的喋喋不休，大概記下了幾個關鍵詞，直到出了門，夜識還在不停地問：“記下了沒？你就說你是半夜想看花才去了萬花園，大王如果問你為什麼半夜去，你就說白天去怕被其他公主欺負……”
直到目送趙九妤孑然一身走進了趙王宮，夜識才火速飛到房梁上掀開一塊瓦朝下看著。趙王從睡夢中被叫醒，神情顯得很是不滿。但不知道趙九妤斷斷續續說了什麼，趙王的神情則由困頓變得有些懷疑，最後則是一臉凝重地擺擺手，趙九妤便乖巧地退了出來。
趙九妤打著哈欠道：“放心吧，我都照著你的話說啦，父王說他會徹查。”
夜識有些心驚膽戰，卻沒再說話，一切隻有等明天再做定奪了。
第二天宮中一派喜氣，為慶元節做著準備。白日裏一派祥和，看不出絲毫問題。待到夜幕降臨，趙王卻突然派兵駐守西宮門並突擊檢查了預備的煙火，果然查獲大量翠菊煙火。一朵翠菊在天際綻放，隨即率軍而來的杜統領被埋伏好的趙王士兵活捉，死傷慘重。
當晚夜宴正常進行，趙九妤破例一身華服上殿，還坐到了趙王身邊。看著趙王欣慰的笑容，大家紛紛驚歎小公主的天人之貌。夜識潛伏在房梁上，看著那些文臣武將望向趙九妤那不懷好意的眼神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