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道: “這是我買給你的,當作是禮物吧。”

“謝謝!”維尼裘斯說道,然後看了一下這書的名字,“作者是誰呢?”

“是我自己寫的。可是我卻不想和盧菲奴斯一樣,我忘了和你說他的事情,也不想和法布裏裘斯·魏印托那樣,因此沒有任何人知道這是我寫的,所以你也不要和其他人講。”

“你不是說自己不寫詩嗎?但是這裏麵我看到有許多詩歌啊。”維尼裘斯一邊翻著手上的冊子一邊說道。

“你讀這本冊子的時候一定要看看裏麵的《特裏馬爾空的宴會》。說到詩歌這件事,自從尼祿寫了詩歌之後,我就特別討厭詩歌。你看,維太留斯清洗自己的胃部的時候,就將大象的牙齒塞到嗓子裏麵;有的人是用紅鶴毛蘸橄欖油或者是蘸野生的麝香草熬成的湯汁;但是再看看我,隻要一念尼祿的詩歌,馬上就起效果了。接著我又可以讚美那些詩歌了。盡管我自己的心靈並不是很純潔,但我覺得自己的胃還是比較幹淨的。”

剛剛說完,仆人就把轎子停在商人伊多梅諾斯的珠寶店門口。裴特洛紐斯處理完珠寶的事情,便讓抬轎子的人出發去奧魯斯居住的地方。

“我要跟你說關於盧菲奴斯的那些事情,這足以顯示虛榮心對於作家來說是多麼的重要。”

但是還沒等他說什麼,轎子就到了帕特裏裘斯街,接著在奧魯斯門口停了下來。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輕人把大門打開。大門的上麵掛著一個鳥籠子,裏麵是一隻會說話的八哥,它對著他們叫著: “歡迎,歡迎。”

走在去客廳的路上,維尼裘斯問道:

“你看到沒有,剛才那個門衛的腳上竟然沒有腳鏈!”

“這家人還真是奇怪啊,”裴特洛紐斯壓低聲音道,“我想你肯定清楚,克麗斯皮尼拉控訴龐波尼雅·戈萊齊娜信奉東方的一個神,好像是叫基督。這件事貌似是克麗斯皮尼拉揭露的,她始終無法接受龐波尼雅永遠隻愛她的丈夫……終生隻愛一個丈夫——而現在的羅馬,這種女人稀缺,真是比在諾利庫姆省找出一點兒新鮮的蘑菇都還要困難,家庭法院都為此審問過她呢。”

“沒錯,這家人真的非常怪異。回家以後我要把這裏看到的、聽到的都告訴你。”

說完,他們已經來到了前廳。這裏管事的下人叫作“前廳管家”,他讓一個下人去通報來訪客人的名字,然後又讓其他的下人去收拾桌椅板凳。裴特洛紐斯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起先他以為這戶人家家教這麼嚴厲,氛圍肯定很陰暗,然而現在看了一下周圍,好像不是想象中的樣子,這讓人感覺身心愉悅。院子裏的噴泉,在明媚陽光的照耀下,形成許多零零散散的小水花。正方形的池塘是蓄雨池,有雨水從屋頂滴落下來的話,就會被儲藏在這個水槽裏麵,池塘周圍是一些白頭翁和百合花。從這滿院子各個角落的百合花就可以看得出來,這戶人家特別喜歡百合,瞧那一大片一大片的百合花,紅白相間,還有淡綠色的鳶尾花,葉子上麵沾了一些水滴,閃閃發光,就算是在一些濕漉漉的青苔周圍,都還有一些用盆栽種植的百合花。大片的百合花叢裏麵,是用青銅材質雕塑而成的小孩子和小鳥的雕塑。牆邊是青銅製成的梅花鹿,側著頭,好像正準備喝水,不過其外表由於潮濕變成了灰色。前廳的地麵鋪的是木質地板,周圍的牆麵,有的是用赤色的大理石做成的,有的是木製的,上麵還有一些飛蟲走獸,顏色特別顯眼。門框周圍是用海龜的殼或者大象的牙齒做的裝飾,在每個門的牆角周圍,擺放的都是奧魯斯祖先的雕塑。這裏看起來讓人覺得十分靜謐美好,盡管不是特別富麗堂皇,卻富有氣質而又不失華麗。

裴特洛紐斯的生活一直都非常奢侈、高貴,但是在這裏,他卻沒有一丁點兒不舒服的感覺。他和維尼裘斯正聊著,看見有一個下人正把客廳和露台的帷幕拉開,奧魯斯·普勞修斯大步朝這邊走過來。

他看起來有點兒老了,頭頂有一些白發,但是仍然富有活力,臉龐英氣逼人。奧魯斯一見來人是尼祿最寵信的大臣,感到非常驚訝,甚至有一絲害怕和慌張。

裴特洛紐斯閱人無數,又非常聰明,早就將他的表情看在眼裏。因此,裴特洛紐斯先說了一些普通的客套話,然後才用無人能比的口才向他說明,因為他前段日子幫忙照顧了自己的外甥,讓他在這裏養傷,所以自己前來表示感謝以及順便看望老友。

奧魯斯答道: “非常歡迎,要說感謝的話,還得是我先向您致謝。不過呢,您大概都不曾在意我感謝所為何事。”

裴特洛紐斯真的不知道,於是他睜大榛子形狀的眼睛,仔細想著自己做了什麼事情對奧魯斯或和他相關的人有所幫助,可是想了好久,真的就沒想到——即便是真有過,也肯定是無意中發生的。

“說心裏話,我同樣非常尊敬韋斯巴薌[35]sup>,你曾經救了他一命。”奧魯斯繼續說道,“那次尼祿正在讀詩歌,誰知他竟然在打瞌睡。”

“但是那也是他的幸福,因為他沒有聽這些詩歌。不過,這件事肯定會給人帶來厄運的。本來尼祿是想派了一個百夫長去讓韋斯巴薌自盡的。”裴特洛紐斯中途打斷。

“但就是因為有你在啊,裴特洛紐斯,隻用簡單的笑話就讓他改變了想法。”

“可以這樣說吧,但我隻是告訴尼祿,假如俄耳甫斯[36]sup>的歌聲可以使怪獸睡著的話,陛下也讓韋斯巴薌入眠了,這足以媲美。隻要加上一點兒批評和大部分讚揚的話語,尼祿也聽得進去的。那寬容的皇後波佩雅明白這個道理,不就是這樣做的嗎?”

“啊,原來如此啊。”奧魯斯笑著說道,“我被不列顛人用石子打掉了兩顆門牙,因此我一講話就會漏風。但是我最開心的也是在不列顛的那段時光……”

“那是獲勝的原因。”維尼裘斯在一邊說道。

裴特洛紐斯並不樂意談論過往的戰事,於是趕緊轉移了談話的內容。

“據傳在普萊奈斯特周圍,有農戶看見有一隻幼狼死了,那幼狼竟然有兩個頭。在此之前的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雷電還把月神神殿的邊角擊碎了一塊,在這種深秋的晚上,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啊!這是柯塔跟我講的,而且,他還跟我說,那神殿的祭師曾經預言,這裏馬上就會被毀滅,起碼一個很龐大的家族會被毀滅。想要平安度過,隻有供奉與眾不同的祭品才可以。”

奧魯斯聽了之後,說道: “那一定要重視預言才行啊。如果幹了太多的壞事,肯定會被神靈懲罰的,像這樣的事情根本不奇怪,盡管祭品肯定是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