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台講這話的時候,帶著憐憫以及誠摯的感情。但是因為她看不太清楚,所以將那美麗的臉龐抬了起來,靠近黎吉亞,仔細去瞧自己說的話有沒有什麼作用。

黎吉亞懷著自己孩子般誠實的心,伸出雙臂抱住阿克台的脖子,說道:

“阿克台,您真的很善良。”

阿克台因為這樣的誇獎以及信賴非常開心,於是緊緊地抱著她,又從女孩的懷抱抽出自己的手,笑著說道:

“我的幸福和快樂都終結了,但是我並不是一個壞女人。”

說完,她就急匆匆地在屋裏踱步,仿佛失望至極地自語:

“皇帝也不是壞心腸的人,那時候他覺得自己是善良的人,還一直想做好事。隻有我最了解這件事,之後才發生了變化……他也沒有再喜歡我……他之所以成為如今這副模樣,是其他人的錯——是其他人——特別是波佩雅!”

此刻,她的眼眶溢滿了淚水。黎吉亞用那雙寶藍色的眼睛望著她,片刻之後開口說道:

“您為皇帝陛下感到悲傷嗎,阿克台?”

“我為他感到悲傷。”那位在希臘出生的女子小聲說。

之後,她又繼續踱來踱去,仿佛因為悲傷過度握緊了雙拳,臉上流露出失落的神情。

黎吉亞有些害怕地繼續問:

“您是不是還喜歡著他,阿克台?”

“是的,我還喜歡著他……”

片刻之後,她繼續說道:

“除了我之外,沒有一個人是真正愛他的……”

然後又是一片寂靜,阿克台努力讓自己那因為憶起往事而躁動不安的內心平複下來。漸漸地,她又恢複了之前那淡淡傷感的情緒,接著說道:

“黎吉亞,還是來說說你的事好了。我做夢也不敢和皇帝陛下過不去,和皇帝作對那就是自尋死路,我要冷靜一點兒。皇宮裏的事我很了解,我猜,皇帝肯定不可能做出讓你恐懼的事情。就算是尼祿親自派人把你接出來,也不可能讓你進帕拉修姆宮的。那兒,隻有波佩雅可以做主,從她生下小公主之後,尼祿什麼都聽她的……沒錯,是尼祿下旨讓你一定要出席晚宴,但是他不會見到你,同樣不會打聽關於你的事,因此肯定不會把你放在心上。也許那是因為他不喜歡奧魯斯和龐波尼雅夫婦倆,才會將你帶離他們身邊。裴特洛紐斯和龐波尼雅就像是約定好了一樣,都給我寫過信,讓我好好關照你。

有可能裴特洛紐斯是答應了龐波尼雅的懇求,才會寫信給我。既然如此,裴特洛紐斯都答應了她的懇求,會關照你,你還擔心什麼啊?說不定,尼祿會聽他的話將你又還給奧魯斯身邊。盡管我不了解尼祿是否重視他,但我肯定,他一定會有膽量反駁尼祿的看法。”

“哎,阿克台,士兵們將我接到這裏之前,裴特洛紐斯就去過我們家,我媽媽還覺得就是因為他,尼祿才會派人接我來宮裏的。”黎吉亞說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情況就不妙了。”阿克台說道。

停頓一會兒之後,又接著說:

“有可能,隻是裴特紐洛斯在吃飯時偶然跟尼祿講過,自己在奧魯斯那兒看見有黎吉亞家族的人質,所以尼祿因為要維護本身的尊嚴,才會派人接你出來,畢竟皇帝才有處理人質的權力。而且,他真的討厭奧魯斯和龐波尼雅,所以,我覺得,假若是裴特洛紐斯想讓你離開奧魯斯,肯定不會用那樣的方式,盡管我不清楚與宮裏麵的那些人相比裴特洛紐斯是不是更善良一點兒,可是他和那些人真的不一樣。有可能除了裴特洛紐斯,會有其他人樂意幫助你呢。在奧魯斯那裏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其他人也可以和皇帝陛下在一起呢?”

“我看到有韋斯巴薌和蒂屠斯。”

“皇帝不怎麼器重他倆。”

“還知道塞內加。”

“假如他講了自己的看法,皇帝肯定會和他唱反調。” 黎吉亞幹淨的臉上出現一抹紅暈。

“還知道維尼裘斯……”

“這個我倒不認識。”

“他是裴特洛紐斯的外甥,才從亞美尼亞歸來……”“你覺得皇帝會不會很賞識他?”

“每個人都很中意維尼裘斯的。”

“你覺得他會幫你說情嗎?”

“嗯,應該會。”

阿克台淡淡地笑了下,說:

“你絕對會在今天的晚宴和他見麵的,所以你一定要去。覺得不去參加晚宴就沒什麼事了——也就隻有你這個傻姑娘才這樣想,而且,既然你想回家,就要想辦法找裴特洛紐斯還有維尼裘斯幫忙,讓他們幫助你回去。如果他們在這裏,肯定會告訴你相同的話。抗旨是最錯誤的決定,會被砍頭的。也許皇帝不會發現你沒去參加宴會,但是隻要被他發現,你竟然敢抗旨不遵,那就沒有救你的方法了。去吧,黎吉亞。是不是已經聽見皇宮裏麵那吵鬧的叫喊聲了?夕陽已經西下,赴宴的人們也快到了。”

“阿克台,你的話是對的,我會按你說的做。”黎吉亞說道。

在她的決心裏麵,想要去見維尼裘斯還有裴特洛紐斯的想法更強烈一些,再加上女孩特有的新奇想法,促使她想去瞧瞧這是什麼樣的晚宴以及宴會上的皇帝是什麼模樣,想去見見宮裏麵赫赫有名的波佩雅和其他美女,想去見見羅馬人所謂的富麗堂皇是何等奢華,如此等等,就算是黎吉亞都不知道怎麼表達。而且黎吉亞知道,阿克台講得非常有道理。所以,她一定要參加,在一定要去的前提下,再加上那種暗暗的吸引力,她便沒有再猶豫了。

阿克台把她帶到更衣室,幫她梳洗打扮,換了衣服,盡管宮裏麵有很多仆人,而且伺候阿克台的人也很多,可是因為可憐這女孩,再加上這女孩的漂亮與善良讓自己很動心,所以,她想親手為黎吉亞梳洗打扮。這位年輕的希臘女子,雖然帶著一些淡淡的憂傷,雖然讀的是塔爾蘇斯的保羅的書簡,但是基本上還留著古希臘的精神——認為身體的美麗,是世界上最應該被尊重的。她幫黎吉亞褪去衣物,望著那好像是晶石與薔薇製成的柔軟又飽滿的身體,不自覺地讚美了起來,向後移了移步子,用仰慕的眼光看著那獨一無二的、像春天一樣美麗的肌體。

“黎吉亞,你跟波佩雅比起來,不知道要美多少倍。”她喊道。

然而,這位女孩從小便受到龐波尼雅嚴厲的家教,在那種環境下,就算是隻有女人在場,也應該懂得虛心的教導。現在她這樣站著——好像是深處美麗的夢境,似乎是伯拉克西特列斯[64]sup>手底下的雕像那樣協調——心裏有一點淩亂,害羞的臉上出現紅暈,兩條腿緊閉著,手臂把胸部蓋住,閉著眼睛睫毛向下。然後,她突然伸手把綰頭發的別針拿下來,將頭微微一擺,那披散開來的秀發便像是袍子一樣,蓋住了她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