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的傷好了,隻是人卻變了。
此事傳出去後,太子爺就在市井間消失了,連日來走街串巷的婆姨們互相猜疑著,那太子爺此次定然是上了心的,望那準太子妃早些痊愈罷!
此時,正值晚秋。
太子府的後院裏種植的各種奇花異草也開始凋謝了,卻還有些不懼嚴寒的花草依舊茂盛的生長著。
杜鵑一席淡粉色長裙,鬆鬆垮垮的罩在身上,因為病傷多日,她消瘦的不成樣子,纖細的下巴越發的消瘦了,隻是那雙眼,依舊閃閃發亮,更顯著她的活力出來,這不,她瞧見了花園內一處正生長茂盛的花枝匆匆忙忙的走了過去。
她腳步有些輕撫,若腳底下有橫插過來柳條,杜鵑也能絆一個跟頭,摔的渾身泥土,所以她的身邊隨時跟著一個丫鬟,是安若軒從海選的丫鬟們中選出來最精明的一個。
杜鵑看到那花豔的花朵,匆匆而去,卻站在那裏木訥著看了許久,抬手就要去扯。
身後的丫鬟慌忙上前阻攔,“太子妃,那些花因為昨夜露重,有些蔫了,又是多刺的花枝,不能摘的。”
杜鵑怔然未動,癡癡的看著她,“花!”嘴中含糊不清的說道,伸手去拉,無奈被丫鬟扯住了身子,動彈不得。
“太子妃若是喜歡,待奴婢魚兒去摘了來給你。”
杜鵑不言,依舊木頭一般的站在那裏,歪頭看了片刻。
方才那花瓣之上點點水滴,晶瑩剔透,花色入水,煞是惹眼,如今被她一扯,那水滴落地,隻留下幹癟癟的花瓣,甚至還有幾片脫落了下來,她似乎失去了興趣,眨巴了兩下眼睛,轉而將視線移到了遠處那正匆匆走來的安若軒身上。
安若軒一見,裂開嘴笑了出來,輕身喚道,“杜鵑?”
杜鵑不語。
“太子爺!太子妃要摘那花,我怕刺了太子妃的手。”
安若軒低頭一看,那花已經被她扯落了花瓣,淡紫色的花片落入草叢裏,蓉成一團,似抹了一層蜜糖一般的添了一汪綠水的斑斕。
安若軒走近她,拉住她的手,緊緊的握在手中,伸手指了指那些花,“如今也就隻有這些花還在開著,為何不留著,摘了豈不是壞了它的命數!”
杜鵑不言,不顧安若軒拉著手,開始在院子中神遊,安若軒無奈的隨著她的腳步一路走著,儼然是杜鵑帶著他在滿院子亂轉,安若軒也不打攪,任由她漫無目的的走著,看著,最後杜鵑收住腳步,回頭看著安若軒身上的衣衫,“花!”
安若軒一怔,看著自己衣袍之上沾著的花瓣,淡笑一聲,“落了的花瓣。”他彎腰就要去拾,卻被杜鵑搶了先。
她將那花瓣捏在手裏,低頭仔細的瞧著,最後雙眼彎成月牙一般笑著,對上他的眼,“美!”
安若軒也跟著她開心的笑了起來,微微點頭,“美!”卻不知,他說的是杜鵑手中的花瓣美豔,還是他麵前那笑意濃濃的她更為美攝心魂。
丫鬟魚兒早早的退了出去,出門之際險些撞上正站在門口觀看這一切的勝蘭,“啊!”魚兒驚呼。
勝蘭擺擺手,“去罷,不要聲張。”
魚兒領命,彎腰出去了。
院子中,隻留下那兩個互相對笑的兩人和遠處一臉悲傷的勝蘭。
勝蘭不知,她這份壓抑的悲傷是因為什麼,是她對安若軒那種隻對杜鵑才有的情感麼,還是她對杜鵑的同情。似乎都不是,這悲傷如此強烈,乃至於她每次見到兩人皆是心如刀絞,如有人正拿著刀子一遍一遍的在同一處傷口上淩遲,反反複複,痛不欲生。
遠處,兩人已經走遠。
杜鵑拉著安若軒走到了北麵院子的涼亭之內,那涼亭正對著一片碧波蕩漾的荷花池,此時荷花已凋謝,隻有那大片大片的綠色葉子漂浮在水中,微風浮動下,蕩漾著神彩。
杜鵑看的癡了,就站在那裏傻傻的笑著,不時傳來她的讚歎,“美!”
安若軒也如癡傻了一般,附和著,“美!”
看著水中的遊魚,杜鵑伸手指著,雀躍著,“魚兒,魚兒,丫鬟魚兒!”
安若軒一頓,驚異的看著她,多日來杜鵑的嘴中何曾說出過誰的名字,今日竟然叫著丫鬟魚兒,那麼是不是也能夠記得他的名字?他忙拉著她,擺正她的肩頭,問道,“可記得我,杜鵑,可還記得我?”
杜鵑似乎依舊沒有反應,淡淡的看著他,許久,“富榮。”
安若軒心中一驚,麵色不悅,卻還是艱難的扯出一個笑容來,將她摟在懷中,輕輕吻了她的額頭,“隨你心意,我叫富榮也好。”閉著眼,就這樣抱著懷裏的她許久,安若軒低聲在她耳邊低語,“或許這輩子我都要做你的富榮了,無妨,隻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杜鵑依舊不言不笑,更沒有掙紮,麵無表情的任由他這樣抱著。
片刻後,安若軒將她放開,杜鵑又如脫了線的風箏,四處遊蕩著,安若軒安靜的走在她的身後,看著杜鵑如初生的孩童一般好奇的瞧著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