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想著,內心的一份不安和恐懼慢慢的擴大,越來越大,最後填滿了他整個身心。乃至,本應該幾日便可完成的兵器,眼下隻完成了最初的一些。
粗略的填了幾口麵前已經涼透了的飯菜,崔亮遠終是抬步向杜鵑的房門前走去,立在門前,他抬起的手久久未落,若是開了口,會不會是一個好的開始?
咯吱。
木門被輕輕的掀開。
崔亮遠愣了片刻,忽地展顏笑了,“師父,與你說說話。”
杜鵑抬首,依舊那件寬大的長衫,鬆鬆垮垮,此時的長發已經鬆散的散落在身後,她淡淡的清掃睫毛,看向麵前一臉心事的崔亮遠,抬步出了門,“不想我去尋仇?”
崔亮遠驚訝之餘還是迅速的點頭,“師父,若是這個仇我們不去了,你可會願意?”
杜鵑未出聲,隻側過身迎向了那方一日消瘦一日的月白,“你看,那方月,從漸漸的牙白,到十五的滿盈。之後,會慢慢消瘦,亦如我……”
崔亮遠歎息,接話道,“師父,我擔心你的身體。寒毒我不甚了解,更不知那份痛苦,可是,我不想你……”
杜鵑充耳未聞,隻低眉轉眸看向身後的崔亮遠,接著道,“亦如我一日不如一日……所以,你擔心我活不到去報仇的那一天?嗬嗬,可是,月色依舊會在下一次的十五滿載著光華而來,亦如我……”
“師父,寒毒真的會令你百毒不侵,永遠不死?可是,我看你的身體遠不如最初我見到你的樣子。”
杜鵑抬步,腳步輕盈,攆手摘下石壁旁那朵依舊盛開的嬌花,“折了,歸於塵土,明年的這個時候,依舊草長鶯飛,爛漫的好似不曾頹敗過。寒毒正如這片肥沃的土地,正如這方聳立的巔峰,哪怕你破碎了折斷了搗爛了,待到一定時機,它會更為瑰麗繁華。”
崔亮遠迎著杜鵑手中的那片花瓣,眼神跟隨花瓣的方向隨同,垂首間,杜鵑已經到了他眼前,“寒毒入骨,已然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隻是,我仍然不知它的脾性。既然皆無定數,為何不去拚一拚?成與敗不過是一線之隔。”
側過身,杜鵑緩緩的進了屋內。
徒留崔亮遠愣愣的立在原地出神,心裏仍在做著複雜的鬥爭,“若是寒毒正巧到了它頹敗的時期,該如何?”
夜如此的漫長,繁星跳躍,正如崔亮遠麵前燃燒跳躍的火身。
成與敗就在此一搏。他從不相信正義與邪惡是上天均衡的,因為富榮便是神一般的存在,他在朝臣中獨霸一方,他在暗地裏作惡多端,他心狠毒辣,他專橫獨斷,殘害無辜,迫害弱小,為何上天不公正的令他遭受批判,卻要一個體內藏著寒毒的可憐女人去做這一切,而作為她的唯一一個親人,她的徒弟,他能做的,就是給她需要的東西,與那把黑劍持衡的上古神器,墨雪。
劍身與黑劍相匹,隻有兩隻寬的劍身並不鋒利,卻有著難以言狀的沉重。墨雪分為兩個部分,內裏挖了深而棱的血槽,呈黑色。周身泛著冷光的劍通體雪白,無刃卻削鐵如泥。
晨陽十分,崔亮遠看著手中的寶劍正自愣神。
他喜悅之中跑出了房,卻聽見杜鵑屋內傳來近幾日時常因為疼痛而隱忍的低吼。他猶豫了,他不知所措。忽地轉身,向著身後的崖邊跑去。扔了吧,扔到萬丈深淵,從此世間再無仇恨,再無神劍,再無神手崔亮遠,再無杜鵑,再無那些世間的紛紛擾擾,他隻求屋內的那個瘦弱的杜鵑那個寒毒沁骨的師父安靜的度過餘下的日子。
忽地他腰間一痛。
杜鵑輕語,帶著一絲無力,“你,休想。”
崔亮遠死死的瞪著前方,腳下便是深不見底的山穀,是需要鬆手,手裏的寶劍便可以永遠的埋葬在下方。而此時,手臂一痛。杜鵑奪過寶劍,立在他的身旁。
杜鵑淡淡的道,“你可還記得,當日我們在孤墳前下的誓言?你可還記得,你在富榮的府內受過的非人一般的折磨?你可還記得,吳影豁出去自己的性命於不顧卻要救你出去的那一瞬?”最後她接近低吼。
而被穴道封住的崔亮遠卻隻能定定的望著麵前的山穀,一動不動。任他內心焦灼,任他歇斯底裏的咆哮。
片刻,他聽到杜鵑的腳步聲慢慢清淺,沁滿雙眼的淚水終是肆意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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