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劉飛刀(2 / 3)

請大家記住一個曆史細節,古代史中,凡“征”字牌的將軍職務都很顯貴:征東將軍、征西將軍、征南將軍和征北將軍合稱“四征將軍”。同類情況的還有“四鎮將軍”:鎮東將軍、鎮西將軍、鎮南將軍、鎮北將軍。但“鎮”字牌將軍級別低於“征”字牌將軍,曆朝沿襲。其實從征、鎮兩個字的字麵意思也能分辨出高下,征是攻,鎮是防,肯定是能打的比能守的厲害。

其實元嘉初年,皇帝劉義隆和幾個顧命大臣之間的形勢,就是一場看不見的攻防戰。徐羨之、傅亮和謝晦是被動防守方,攻方則是宋文帝劉義隆,隻不過這位小皇帝很精明地采用了以守為攻的策略,“小劉飛刀”藏在袍服大袖之內,聲色不露之中,突然飛刀出手,等幾個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成為刀下之鬼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此話一點不假,在這一點上,任何時代的政治都是一樣的。政壇魁首多喜歡找自己熟悉、了解、關係親近的人授予重要官職。即使當今的西方民主製度亦是如此。總統大選獲勝後組閣,身居國務、外交等重要崗位的官員都是自己競選時出過大力的肱股之臣。不過請千萬不要把這種現代製度下的分果果行為和封建宮廷政治的分麵包行為畫等號,兩者具有本質上的不同,關鍵在於前者具有完善的公開、透明的監督和製衡機製;而宮廷政治是密室政治,一切都不向老百姓公開,皇帝把密室門一關,找幾個親信商量一下,所有天下大事就都決定了。

劉義隆進京時也帶來了一批從他當鎮西將軍外放時就一直跟著他的親信,像在新朝獲重任的王華,到彥之、孔寧子等人都是宋文帝從江陵帶過來的老部下。

同在一個朝廷辦公,新、老兩派政治勢力激蕩交鋒、爭權奪利在所難免。

孔寧子和王華這兩個人代表著新興勢力,前者是步兵司令,後者是侍中宰相。這小哥倆對徐羨之、傅亮這老哥倆是嫉妒加憤恨,心裏麵跟泡著一壇酸菜麵似的——憑什麼你兩個老家夥比我們權力大呀,當今天子是我們弟兄的老大,又不是你們的老大,你們比我們牛逼,我們不答應,我們要扳倒你們。

於是這哥倆天天上班就幹一件事:打小報告。向皇帝老大打當權派徐、傅二人的小報告,《資治通鑒》上說他倆是“日夜構之於帝”。不光是上班打小報告,晚上還加班打小報告。

“構”是構陷之意,也就是說小報告的內容全是胡謅的,兩個人使出渾身解數,借題發揮、無中生有、添油加醋、描黑塗紅,反正怎麼聳人聽聞怎麼說,硬是把宋文帝說動心了,決定除掉徐羨之、傅亮、謝晦這幫元老。

不過,我們應該辯證地看待宋文帝決定對顧命大臣動武這個動機的形成,不能過分誇大孔、王二人的小報告作用。以宋文帝的英明,不可能部下搗幾句鬼他就對朝廷重臣亮出飛刀的。應該是他自己想動武的原因居多,隻不過孔、王二人的小報告打得正當其時,宋文帝順水推舟,就勢答應了而已。

分析宋文帝當時的心態,這位資曆尚淺的新皇帝之所以決定殺死幾位老牌顧命大臣,主要基於虛實結合的兩點考慮:務實,是絕後患;務虛,是樹形象。

絕後患是為自己的生命安全和國家安定考慮,這是最實際的想法。

為了自身安全的道理,上文已經說過,你們既然能殺我大哥二哥,那麼再殺掉我這個三弟也不是沒有可能,所以,為了讓這個可能變成永遠不可能,我先盡最大的可能把你們給滅了,防患於未然。

另外,從朝政穩定、江山安全方麵看,這幾個桀驁大膽的重臣留著不如去掉。因為對宋文帝來說,這幾個人是有任意廢立前科的,他害怕這幾個老臣抱在一起再幹權臣擅政之事,那樣自己就會被架空,晉末那樣的皇權旁落局麵將會重現。

東晉的天下就是這麼被劉裕一步一步蠶食掉的,作為劉氏偉業見證人之一,宋文帝最忌諱的就是權臣當道。他是一個相當有抱負、有遠見的君王,絕對容不下藩鎮做大威脅朝廷之事,所以為了保持劉家政權基石穩定,必須要在這幾個人勢力還沒真正做大,自己還能製服他們的時候,將他們一網打盡,以免將來落個皇權旁失的淒切下場:你們幾個叫我這個皇帝幹嗎我就得幹嗎,皇帝我叫你們幾個幹嗎你們不但不幹嗎,興許還拿大耳刮子扇我。

所以,幹掉他們,必須的。

徐羨之這幾位大佬也挺背運的,前思後想,左挑右選地把劉老三扶上了帝位,本還打算發揮餘熱,把新皇帝扶上馬,送一程,結果人家劉老三不樂意,一上馬背就居高臨下,迫不及待地朝他們亮出了雪亮的飛刀。

平心而論,當時這幾個顧命大臣確實隻是單純地本著廢昏立明的想法,把老大劉義符搞下台的,在這個問題上,他們真沒有多少見不得人的私心,他們中間沒一個人有篡政的野心和想法,這是有事實根據的。因為從宋少帝劉義符下台到宋文帝劉義隆登基,中間隔著兩個多月,在那七十天裏,等於是宋國國家領導人處於空缺狀態。這段時間裏,宋國處於“共和”時期,一切事務由顧命大臣說了算。而這幾個顧命大臣一致覺得劉老三是劉家最有出息的公子,一心守著皇帝寶座,等著千裏之外的劉老三來京就職。

很明顯,如果他們中誰想篡權,自己把屁股埋進龍椅裏就行,實在不行,劉家還有其他不上檔次的兒子,另立新君,扶一個傻小子當傀儡也行呀,越傻越好,幹嗎非要苦巴巴地翹首等待遠在荊州的小三子回來不可?

但是,政治鬥爭從來都是不講道理的,沒道理可講,宋文帝的道理就是這幾個人一定不能存在於世。這不是出於正常道理,而是出於政治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