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媚娘寵幸男寵,以備“非常之用”(2 / 3)

“將軍!”範雲仙也不禁哽咽,“您放心,我一定告訴張將軍。”

“好……”程務挺悵然點頭,麵朝洛陽方向雙膝跪倒,懷著滿腔的悲憤、痛苦、自責,引頸就戮……

與此同時正率部趕赴朔州的王方翼也在途中遭遇朝廷使者,獲知自己已被撤職,並立刻被關進檻車——因他是王皇後近親,媚娘早就耿耿於懷,這兩年又在剿滅白鐵餘、對抗骨篤祿的戰鬥中與程務挺配合默契,據說私交也很不錯,更是招了媚娘忌諱。如今既除程務挺,焉能留此後患?王方翼押回洛陽,即被冠以結交叛黨之罪,褫奪夏州都督、太原郡公的官爵,自此流放崖州(今海南三亞)。

朔州依舊在對陣,可唐軍失去兩大統帥,已兵無鬥誌一盤散沙。而在他們對麵的牙帳裏,突厥人置酒高歌,他們最忌憚的敵將程務挺死了,沒有死在他們的刀下,卻死在唐人自己手裏,真是不戰而勝的大喜事。始畢可汗的偉業必將光複,當今天下再沒有誰能打敗他們……

兩員大將一死一流,對抗突厥的戰局陷入癱瘓,朝廷百官自然頗有非議,然而媚娘卻懶得做任何解釋,直至光宅元年十二月三十日,這一年的最後一天,她又破例舉行了朝會,而且傳諭京城九品以上官員都要參加。乾元殿上沉靜肅穆,媚娘禕衣鳳冠昂然端坐,自朝會開始便不發一語,她的目光透過那道幾乎什麼也阻擋不了的紫紗,順著朝班從左到右、由遠及近好一陣打量,似乎要把在場數百名官員逐個審視一遍。

麵對太後冷峻的目光,有人坦然、有人畏懼、有人諂笑、有人目光遊移、有人低頭回避。許久之後媚娘才開言,那口氣冷冰冰的:“朕知道此刻你們想什麼。你們在想‘這個老寡婦臨朝坐殿,又是封官,又是改製,也太不知進退,太不符合禮法啦!惹出這麼大一場叛亂,還霸占著朝堂,她要折騰到何年何月?’哼!朕說得對不對?”

朝班一片死寂,沒人吭聲——不錯!太後確實把大夥心中所想說出來了,可誰敢承認?

媚娘臉上閃過一絲微笑,緩緩起身,踱了兩步又道:“朕不妨對你們實言相告,隻要朕活一天,就要在這朝堂上立一天。朕不管什麼祖宗禮法、什麼曆朝曆代規矩,咱們今天就講講功勞、講講資曆!”說著她繞過龍書案,一抬手撕下了那道紗帳。

群臣一怔,盡皆低頭。

“你們是害怕還是迂腐?抬起頭來,朕恕爾等無罪……抬頭!”媚娘發出一聲嚴厲的命令。

群臣不知她意欲何為,卻又不敢不遵口諭,隻得微微抬起眼皮,忐忑地注視著她。但見太後揚手拔去頭上的簪釵,輕輕摘下鳳冠,披散開長發——那曾是多麼秀美的一頭秀發,如今卻已大半花白,宛如一塊褪色的玄色錦緞。說來也怪,她平日精於保養,又頗加塗澤,誰也不曾感覺她老邁,然而這一刻露出白發,眾人竟覺觸目驚心,仿佛頃刻間她已滄桑了許多。

媚娘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把梳子,一邊梳理散亂的鬢發,一邊冷笑道:“朕無負於天下,爾等知之乎?”

“無負於天下”這話不是一般人說的,唯有皇帝才能自稱,常人誰敢“以天下為己任”?群臣不敢和她理論,唯有低沉地應了一聲:“是……”

哪知這聲回應方落,太後突然把梳子往龍墀下一擲,怒吼道:“朕事先帝二十餘年,憂天下至矣!公卿富貴皆朕與之,天下安樂皆朕養之,爾等誰敢否認?”

百官悚然一驚,固然是被她怒氣壓製了,卻也被這句話問得啞口無言——是啊!她雖是一介女流,但從進入天皇後宮那天起就已融入這個朝廷,先是與天皇裏應外合鬥倒了長孫無忌,入主椒房後又徹底打敗了關隴一黨,自從顯慶六年天皇染上風疾後她就開始參謀政務,從麟德元年開始與天皇一同臨朝聽政。大唐平百濟、定西域、滅高麗,哪場勝利背後沒有她的推動?開科舉、興文教、封泰山,哪件大事沒有她的籌劃?現今哪個宰相的資曆功勞可以與她相比?哪個官員的升遷、賞賜不曾經過她手?天下百姓哪個沒分享過她的福澤?她半生歲月為蒼生而謀,她滿頭青絲為社稷而白,無負於天下……這句話她完全當之無愧!

媚娘緊緊瞪視滿朝官員,從他們的眼中她看到了慌張、慚愧、畏懼,她知道,不能給這些人喘息的餘地,於是更進一步逼問道:“先帝棄群臣而逝,以天下托顧於朕,朕不愛身而愛百姓,不念己而念蒼生!如今為叛為亂者皆出於公侯將相,爾等負朕何深?”天皇臨終前確實親口說了“軍國大事有不決者,兼取天後進止”,而且就憑他們夫妻共掌天下的情義,天皇允許她擁有的權力絕不止“兼取”二字,甚至早默許她在危急時刻專斷一切。其實滿朝文武誰心裏都清楚,她今天堂而皇之站在這座朝堂上並沒有什麼錯,可是軟禁皇帝、提拔外戚、改旗易幟,莫說身為太後,這早就超越一個代君攝政者的底線,簡直可與高歡、宇文護之流相提並論,甚至似乎已有篡奪李唐天下之心,難道這也是天皇李治所能容忍的嗎?

媚娘何嚐不明白他們的心思?她又向前走了兩步,昂首挺立於龍墀邊,宛如獨麵千軍萬馬的大將,赫然道:“今日朕索性把話挑明,爾等之中可有顧命老臣、倔強難製而過裴炎者乎?可有將門貴種、能糾合亡命過於徐敬業者乎?有握兵宿將、攻戰必勝超過程務挺者乎?此三者,也算是人中豪傑,不利於朕,朕能戮之。爾等之中倘有自度可過此三人者,不妨速反,與朕一較高下!若不然,都給朕洗心革麵恭順聽命,否則別弄得家敗人亡,為天下人所笑!”

這算是徹底亮牌了——大唐天下已在我手,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你們能奈我何?要麼乖乖聽話,要麼就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