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尾聲(1 / 3)

晏蛾兒見桓公已死,大放悲聲。

哭了一陣,複又想到,光哭不是辦法,得叫人進來,為桓公殯殮才是。高聲叫道:“來人啊,主公已薨!”連喊數遍,無人應腔。不是無人應腔,因牆太高,外邊根本聽不到。欲待逾牆而出,奈牆內沒有襯腳之物,左思右想,無有主意,遂長歎一聲說道:“我曾有言,‘以死送君’。至於殯殮之事,非婦人之所知也!”乃解衣覆桓公之屍,又拆下窗槅二扇以蓋之,權當掩覆之意。諸事畢,晏蛾兒跪於桓公榻前泣道:“君魂且勿遠去,待妾相隨!”說畢,以頭觸柱,腦裂而死。

是夜,小內侍鑽牆而入,見寢室堂柱之下,血泊中挺著一個屍首,驚忙而出,報與易牙、豎貂、常之巫三人曰:“主公已觸柱自盡矣!”

易牙、豎貂、常之巫不信,使內使輩掘開牆垣,三人親自來看,見是晏蛾兒屍首,唯獨不見桓公,心中甚為驚訝。

三人舉目四瞧,牙床之上置了兩扇窗槅。莫非桓公為窗槅所覆?遂上前移動窗槅,那下邊果真壓了一個不言不動、無知無覺的齊桓公,頓時大喜:“他到底死了!”

豎貂曰:“既然死了,就該為他發喪才是。”

易牙曰:“且慢,必須先定了長公子的君位,然後發喪。”

豎貂曰:“為甚?”

易牙對曰:“以免他子爭位。”

豎貂輕輕頷首以示同意,當下三人同到長衛姬宮中,密奏曰:“主公已薨矣!”

長衛姬與桓公畢竟夫妻一場,聞言,放聲大哭。易牙忙道:“別哭,別哭,商議大事要緊。”

長衛姬含淚點頭說道:“卿說吧,我聽著。”

豎貂道:“主公既薨,以長幼之序,合當夫人之子為君。況且,主公在世之日,也已答應。麻煩的是,他在答應我等之前,已立公子昭為儲,且將子昭囑托宋襄公,群臣多有知者,倘聞主公之變,必然輔佐世子。依臣等之計,莫若乘今夜倉猝之機,臣等率貴宮甲士,逐殺世子,而奉長公子即位,則大事定矣!”

長衛姬曰:“我婦人也,惟卿等為之。此恩,我不會忘也。”

易牙、豎貂、常之巫得了這句話,各率宮甲數百,殺入東宮。

也是公子昭命不該絕,幾天來入宮問疾,皆為易牙三人所攔,悶悶不樂。是夕方挑燈獨坐,恍惚之間,似夢非夢,從門外走進一麻臉婦人,徑到案前,也不行禮,大聲說道:“世子還不快走,禍立至矣!”

公子昭驚問道:“汝是何人?”

婦人回道:“妾乃晏蛾兒也,奉先公之命,特來相報。”

公子昭欲待再問,被來人猛推一把,如墜萬丈深淵,驚醒,不見婦人。此兆甚奇,不可不信,忙呼侍衛取燈相隨,開了便門,步至左卿高溪之家,急叩其門。高溪迎入,問其來意,公子昭如實而對。高溪曰:“主公抱病半月,被奸臣隔絕內外,聲息不通。世子此夢,凶多吉少。夢中人口稱先公,主公必已薨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世子且宜暫出境外,以防不測。”

子昭曰:“何處可以安身?”

高溪曰:“主公曾將世子囑托宋襄公,故宜去宋,宋公必能相助。溪乃守國之臣,不敢同世子出奔。溪有門下士崔夭,現掌管東門鑰鎖,溪使人吩咐開門,世子可乘夜出城也。”

言之未了,閽人傳報:“宮甲圍了東宮。”嚇得公子昭麵如土色。

高溪曰:“有老臣在,世子別怕,請世子換上從人之服。”

子昭易服已畢,隨著高溪心腹仆從來到東門。仆從指著公子昭對崔夭說道:“此世子也。”

崔夭忙跪下叩頭,被子昭雙手攙起。崔夭曰:“世子深夜至此,有何貴幹?”

仆從代答道:“老爺有命,讓汝打開東門,放世子奔宋。”

崔夭沉吟良久曰:“老爺有命,吾不敢不遵。但主公存亡未知,私放世子,罪亦不免,世子無人侍從,如不棄崔夭,願一同奔宋。”

子昭正愁缺少侍者,聞言大喜,曰:“汝若同行,吾之願也!”

崔夭謝過子昭,打開城門,讓子昭登上己車,親自執轡,望宋國急急而去。

易牙、豎貂、常之巫三人,率領宮甲,將東宮團團圍住,裏裏外外搜了一遍,不見公子昭的蹤影,忽聽報更的鼓聲響了起來,“咚、咚、咚、咚”一連響了四聲。

易牙曰:“我等擅圍東宮,不過出其不意,若還遲至天明,被他公子知覺,先據朝堂,大事去矣。不如且歸宮擁立長公子,看群情如何,再作計較。”

豎貂、常之巫曰:“此言正合吾意。”三人收甲未及還宮,但見朝門大開,百官紛紛而集。不過是國氏、管氏、鮑氏、寧氏、隰氏、東郭氏、王氏、賓須氏、陳氏、閭邱氏、晏氏這一些王孫大臣。這些眾宮員聞聽易牙、豎貂、常之巫三人,率領許多甲士出宮,料必宮中有變,都到朝房打聽消息。得知桓公已薨,正不知如何是好,又聞東宮被圍,不消說得,是奸臣乘機作亂。

管平當先鼓動道:“諸位,世子乃先公所立,若世子有失,吾等有何麵目為齊之臣?”

鮑叔牙之子鮑勇高聲應道:“管大夫說得極是,我等莫若齊去東宮,救出世子。”

眾人齊聲附和道:“走,救世子去。”

話剛落音,恰好易牙、豎貂、常之巫帶兵轉來,眾官員一擁而前,七嘴八舌地問道:“世子何在?”

易牙撗手說道:“世子無虧,今在宮中。”

眾人道:“無虧未曾策立,非吾主也,還我世子昭來。”

易牙道:“爾等知道個屁,主公在日,親口對吾等三人言道,要改立無虧。且是,周禮有言,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公子無虧才是吾等之君。”

管平道:“別聽他胡言亂語,主公若有意改立,必有遺詔,遺詔何在?”

眾官員齊聲附和道:“對,管大夫說得對。遺詔呢?拿遺詔來!”

易牙辯道:“沒有遺詔,是遺言,遺言難道不算數嗎?”

隰朋之子隰奐當先駁道:“誰不知爾等是齊國的大奸臣,主公若是有意改立世子,必定會傳召國、高二老,豈會謀及於爾等小人,快快還我世子來!”

眾人齊聲叫道:“快快還我世子來。”

易牙見騙眾人不過,立馬露出凶相,拔劍叫道:“實話告訴諸位,公子昭已經被吾等逐去了,今奉先公遺命,立公子無虧為君,有不從者劍下誅之。”

眾人並不害怕,亂嚷亂罵:“都是爾這般奸佞,欺死蔑生,擅權廢置。爾等立了無虧,吾等誓不為臣。”

易牙暗自思忖,在這眾官員之中,管平為頭,隻有把管平治住,餘等才服。遂用劍指著管平喝道:“管大夫,我等已立無虧為君,依爾之見,該當何處?”

管平挺胸回道:“廢之。”

“你敢再說一遍麼?”

管平昂首回道:“莫說一遍,十遍也說得。”

易牙大怒,揮劍朝管平劈去,管平忙拿牙笏去擋,二人一來一往,大戰起來。

鮑勇叫道:“諸位,易賊竟敢擅立國君,國之大賊,人人得而誅之,殺!”

說畢,當先衝向易牙,舉笏便打。眾官員一擁而上,將易牙圍住。

豎貂見機不妙,大聲喝道:“甲士們,今番還不動手,平日養爾等何用?”

近千名甲士,各挺器械,殺向眾官員,眾人手無兵器,況且寡不敵眾,弱不敵強,如何招架得住,死者十之二三,餘者無不帶傷,如鳥獸散。

易牙、豎貂、常之巫三人,殺散了眾官員,天已大明,遂於宮中扶出公子無虧,至朝堂即位。內侍們鳴鍾擊鼓,甲士們環列兩邊,階下拜舞稱賀者,僅有易牙、豎貂、常之巫三人。無虧又慚又怒,一言不發。易牙奏曰:“大喪未發,群臣尚不知送舊,安知迎新?國、高二老,乃周天子所命監國之臣,世為上卿,群僚欽服,莫若召他二人入朝,方可號召百官,壓服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