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前,我悄悄寫了封信寄回村子,就像我先前說的,那裏到現在條件還很落後,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公用電話了。
寄出了信,我就開始收拾東西,趕在湯圓節之前開車回了村子。哎呀,出了國道就全是山路啊,七拐八彎的,好幾次我都差點在山林裏迷路。導航在這裏根本派不上用場,倒不是因為沒有信號,而是這一帶在導航地圖上顯示的就是一片空白。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突然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我當時甚至在想,即使我們一家三口就這麼迷失在了山林裏,也不會有人找到我們的屍體的。
索性每次當我要失去希望的時候,就會遇見附近村莊的山民給我指路,我才算坎坎坷坷地回到了村子。
現在想來,或許這也是麻子在冥冥引導著我回去吧。
村口的那條小路還是和二十年前一樣的窄,剛好夠我的汽車通過。周圍的植被中漸漸有了房子,那些房子也和我記憶中一樣的破敗,似乎是從遠古就矗立在這,從來都未曾改變過。
前麵實在沒路了,我把車停在了一塊樹下的空地上,帶著他們娘倆步行去爺爺家。兒子小可顯得非常興奮,孩子似乎都有親近大自然的天性吧,而且他不像我小時候身子弱,一到下車就開始到處亂跑。
“慢點啊,小可,小心摔著。”
妻子擔心孩子,她也是第一次來這種偏遠的小村莊做客,對周圍的環境和村裏人投來的異樣目光感到很不習慣。好在爺爺家很快就到了,就像我想的那樣,他見我們回來十分高興,當著妻子的麵誇我找了個漂亮的好媳婦,特別是小可這個曾孫子,爺爺更是喜歡得不得了,抱著他親了又親,還拿很多好吃的和用草葉編成的小螞蚱逗小可開心。
哦,順便要提一下的是,當時我的奶奶在一年前去世了。
我和爺爺聊了些近況,問他為什麼連奶奶去世都沒給給我們報個信。爺爺說他雖然還幹得動農活,但拿筆手就抖,而且眼睛盯著東西看,時間一長就會花,寫不了字了。
聽到爺爺的話,我突然感到有些心酸,感慨這時光飛逝。二十年啊,當初在我記憶中身體健壯的爺爺如今已是十分消瘦,一頭濃密的青絲被白發所取代。奶奶也不在了,他又不能和我們這些晚輩時常聯係,孤苦伶仃的在這個近乎被世俗遺忘的小村莊艱難的過活。
“爺,你和我去城裏吧,你在這,實在太苦了。”
我的聲音有些哽咽,妻子的眼圈也跟著紅了。小可則是不知所措的看著我們,爬到媽媽身上,伸出小手替她擦眼淚。
“哎,小峰啊,你的心爺明白。‘古稀之年不出村,出村必有禍事生’,這是村裏的規矩,咱都不能違啊。”
“什麼狗屁規矩,規矩能有人的命重要嗎?爺你跟我走吧,跟我去城裏過好日子,咱們一家人住在一起,俺爹俺娘也會高興的。”
“小峰!不可以對村裏的規矩不敬!跪下!”
原本慈祥的爺爺突然露出了嚴肅的表情,近乎是用他全身的力氣衝我大喊,我看他身體在抖,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在妻子和小可詫異的目光中,我一聲不吭地跪在了爺爺的麵前。
爺爺走進房間,拿出一根藤條,在我身上用力地抽打著,嘴裏還不停念叨著什麼。我默默承受著,心裏反而更加擔心爺爺的身體,怕他因為太用力反而會傷到他自己。
這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就算這麼過去了。不過在那之後,小可對爺爺的態度卻發生了變化,他不像剛來時對爺爺那麼親熱了,反而有些防備起這個疼愛他的長輩。
我知道小可是因為看到我被爺爺打才會對老人家有所提防了,於是就和他說起村裏那些古怪的規矩。
“爸爸,為什麼我們隻能在湯圓節吃湯圓呢?”
小可對吃最感興趣,湯圓節自然就成了他最想知道的東西。
“你個小胖子,就知道吃。”我捏了捏他胖嘟嘟的小臉,笑著說,“這個啊,爺爺奶奶沒有和我說過啊,所以爸爸也不是很清楚。”
“那太爺爺他和你說過嗎?”
“也沒有。但是據說,在湯圓節以外的日子吃湯圓,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
“那爸爸是什麼事情啊?”
我想和小可說麻子的事,但話到嘴邊,又給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