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阮寧竭力擺出嚴肅的模樣,指了指他的衣服,“你穿著草鞋和短衣,假裝是農家子,但你的草鞋很精致,衣料也很貴重,還有,你最大的破綻就是你的手,那根本不是一雙幹活的手。”

阿墨噗嗤一聲笑了,桃花眼裏波光流動:“我什麼時候說我是農家子了?我家裏很有錢,我這麼穿就是覺得有趣而已。”

阮寧:……

好像他的確沒說過他是農家子,都是她自動腦補的。

阿墨笑吟吟的,一指自己的腳:“再說我也從來沒想過掩飾啊,這雙草鞋是鳳尾草編的,季國人人都知道,這種草幾兩銀子才能買一小把,打這麼一雙草鞋至少要花費將近一百兩銀子,我穿著這種鞋在外行走,公主怎麼會覺得我是農家子?”

擦,他這是在嘲笑她沒有見識嗎?

阮寧氣鼓鼓的,一把拽走了菱粉糕的盤子,惡狠狠地說:“不許吃!”

“公主見過河豚嗎?”阿墨突然說。

阮寧瞪著眼睛看他,因為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所以沒回答。

“河豚戳一下就鼓鼓的漲成一個球。”阿墨站起來拍拍手上的糕屑,笑嘻嘻地走了。

阮寧皺著眉頭想了半天,突然反應過來,這小屁孩在嘲笑她是河豚啊!

“小屁孩你給我站住!”阮寧氣得更鼓了。

阿墨咧嘴笑著,腳下跑得更快了,一道煙消失在了牆外。

嬤嬤憂愁的輕咳了一聲,她剛剛聽見了什麼?金尊玉貴的公主居然說屁字?季國的風水真的很不好啊,好好的公主都成什麼了!

坐車趕路的日子十分無聊,阮寧吃了睡睡了吃,閑暇時間就用來思考今後的大計。

放棄任務不可取,但是被皇帝親手掐死更不可取,逃跑又那麼難。阮寧愁眉緊鎖,要麼就雙管齊下,隋緩和燕玄一起討好?可是這樣會不會顯得很沒有廉恥,差評會多得砸死她吧?

“公主,”車簾被拉開了一條縫,阿墨一邊快步跟車走著,一邊舉著一個物件給她看,“像不像?”

一個泥捏的河豚。

阮寧抓起手邊放著幹果的漆盤就扔了出去,阿墨穩穩地接住了,還從裏麵捏了一顆杏仁塞進嘴裏,高高興興地說:“謝公主賞賜!”

阮寧眯起眼睛看著他的背影,他快步走去了高鬆跟前,他好像很得高鬆的關照,高鬆甚至給了他一匹好馬,跟他並肩騎著,一路談笑風生。

大約是因為高鬆的另眼相看,季國的迎親衛隊對阿墨也很是尊敬,剛剛他擅自來掀她的車簾,這種明顯無禮的行為那些衛士看在眼裏卻都沒阻止,在他們心裏,高鬆這個心腹內監看重的陌生人也比她這個弱國公主強得多吧?

河豚被他放在她腳下,阮寧拿起來仔細端詳著,上次逃跑失敗主要是準備不足,如果有人幫忙,如果這個人深得高鬆信任,在隊伍中可以自由行動,也許她真的能逃掉?

午膳時,阮寧指了指自己案上的兩個菜:“這碗魚肚和這個白蝦拿去賞給阿墨。”

宮女答應著拿起來走了,嬤嬤在邊上念了句佛,這兩天公主一看見那個半大小子就跟烏眼雞一樣,太失身分了,不過現在看來,公主已經恢複正常,阿彌陀佛!

阿墨看著眼前這兩個精致漂亮的菜色,這是為了迎合她的口味,特地找了陳國的廚子做的,她又拿來賞給他,有趣。他抬眉含笑,向著高鬆說:“伴伴,她無緣無故向我示好,又打的什麼主意?”

高鬆心情很好,阿墨一生下來就是他貼身服侍,這十幾年裏從未見他對任何事物保持這麼久的興趣,尤其是對女人。他看得出來,阿墨很喜歡這個陳國公主,阿墨喜歡的,就是他喜歡的。

於是高鬆笑眯眯地說:“奴婢覺得公主心思單純,很好相處。”

阿墨夾了一個白蝦,悠悠地說:“喜怒哀樂都掛在臉上,真不知道她在皇宮這種地方是怎麼活下來的,鬧得朕都有些羨慕陳皇了。”

他眼中帶著笑意,又夾雜一絲陰冷,天倫之樂,承歡膝下什麼的,這些在他的人生中從未有過,在季國的皇宮中也從未有過,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冷血,季國的鐵騎才能縱橫捭闔,無人能敵。

但在此刻,他覺得陳皇那樣窩窩囊囊、熱熱鬧鬧地活著,也是一件很值得羨慕的事。

既然她又打鬼主意,不如配合一下,反正,挺有趣的。

阮寧在等著阿墨前來謝恩,等了大半天也沒等到,這讓她很是納悶,但又不好追著去問,於是晚膳時,她又命人拿了兩碗菜給他。

這回總算等到他了,他優哉遊哉地晃悠著走過來,伸手又遞過一個河豚,這回是麵塑的。

阮寧忍著氣接過來,幹笑了兩聲,等她利用完了他,一定把他的屁股打開花!

“公主可是有什麼事找我?”阿墨見她接了河豚,越發笑得開心。

“沒事,嗬嗬。”阮寧很懂得循序漸進的道理,現在要他幫忙還為時過早,要用小恩小惠打動他,等他放下戒心,再哄他幫忙也不遲,“你孤身一個人出來這麼久,你家裏人不擔心嗎?”

“我家裏的人呀,”阿墨笑著重複了一遍,突然話鋒一轉,“都死光了。”

阮寧嚇了一跳,不禁對他生出了一些同病相憐的感覺。沒想到他竟然和她一樣,都是孤零零的在這個世上。

她聲音低了許多,帶著一絲自己也不曾覺察到的溫柔:“你幾歲呢?”

“就快十七了。”阿墨又是一笑,“你放心,我家裏沒幾個好人,死絕了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