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寧一個哆嗦,掐死,掐死啊!她一骨碌爬起來,麻溜兒地從床尾跳下去,戰戰兢兢地揀了一把最遠的椅子坐下,大氣兒也不敢出地。

燕玄慢慢地躺下,瞪大眼睛看著纏枝花紋的雪青色床帳,忽地說道:“真黑呀。”

阮寧茫然地看著他。

“掌燈,”燕玄冷冷地說,“全部點亮。”

阮寧很想叫宮人進來弄,但是燕玄陰冷的目光緩緩轉向了她:“你來。”

蠟燭一根根點亮,房間裏的陰影越來越少,燕玄的臉在飄忽的燭影裏顯得陰晴不定,但他始終嫌不夠亮,不停地催促她繼續點。

寢殿裏有大大小小十幾架燭台,阮寧足足點亮了一兩百根蠟燭,火光大盛,屋裏的一切都染上了燭光暖黃的影子。

燕玄終於不催了,他睜大眼睛,目光晦暗不明地看著四周,描金的藻井,澄淨的金磚地麵,燭火飄忽的光芒裏時不時漏下一些陰影,每次都讓他的臉色陰沉一分。

“那根,”燕玄突然說道,下巴點了點遠處,“剪。”

阮寧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有根白燭的燭心太長,一直在爆燈花,她找到燭剪剛剛把打了卷的燭心剪掉,燕玄又指了指另一根:“那根。”

一百多根蠟燭,阮寧像穿花蝴蝶一樣來回走動剪著燭花,不多時就累得筋疲力盡,然而燕玄始終不曾叫她停下。

又不知過了多久,阮寧在昏沉突然被人搖了搖,睜開眼一看,燕玄彎腰站在她麵前,歪著頭看她,而她倒在椅子上睡著了。

阮寧一個激靈,連忙抓緊手中的燭剪,飛快地說:“我這就去剪!”

燕玄看了看滿屋滴著燭淚的蠟燭,笑意淺淡:“他來過?”

他?他又是誰?

“睡吧。”燕玄拿走她手裏的燭剪,拉起她往床上去,順手又給她蓋上了被子。

阮寧稀裏糊塗地躺著,就見燕玄撲滅蠟燭,跟著打開幾扇窗戶,讓屋裏的油煙氣味飄散出去,他就站在窗前,閑閑地看著外麵。

現在他整個人的感覺又是那個她熟悉的阿墨了。阮寧大著膽子說道:“你別站在風口上,當心著涼。”

燕玄咧嘴一笑:“知道了,你睡吧。”

阮寧很想貫徹一下向他示好的計劃,然而她太累了,剛剛閉上眼睛就沉入了夢鄉,等再醒來的時候燕玄已經走了,窗戶關好了,燭台都不見了,屋裏的氣息清新淡雅。

那個古怪的夜晚就像是一場亂夢。

接下來的兩天阮寧都沒見到燕玄,第四天的時候燕玄出現了,笑眯眯地說:“貴妃,去看看你的棲霞宮。”

棲霞宮挨著燕玄的寢殿,是整個後宮麵積最大的一處宮殿,經過重新修飾後,裏麵的景致很有些陳國水鄉的韻味,看來是燕玄按照寧阮的口味打理的。

“朕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晚上過來看你。”燕玄在她唇上吻了下,起駕而去。

阮寧打了個寒顫,不會又要剪一晚上燭花吧?

“去取些大點的蠟燭。”阮寧憂心忡忡地吩咐嬤嬤。大的蠟燭光亮也大,那個亮度可能會讓他滿意吧?

蠟燭還沒取回來,燕玄的賞賜到了,一大斛夜明珠。

夜明珠柔和清冷的光即使在白晝看起來仍舊讓人迷醉,那些結伴前來拜見貴妃的後宮女子們一個個都傻了眼。

貴妃入宮後便住進了燕玄的寢殿,這是後妃們從來沒得到過的待遇。燕玄從不允許任何後妃到他的寢殿,之前有一兩個自以為特別的女人曾經闖進去過,最後都變成了廣場上的幹屍,所以她們雖然好奇之極,也不敢擅自去看新來的貴妃,好容易等到貴妃搬進了棲霞宮,她們就約好了一起前來見識一下,沒想到一來就看見這樣豪闊的場麵。

為首的是孫太傅的孫女孫賢妃,她淺笑著說:“貴妃妹妹看來真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啊。”

女人太多,鶯鶯燕燕,阮寧有點招架不住,不多時,有人提議帶貴妃散散步,熟悉一下後宮,阮寧立刻答應了,她快被吵死了,巴不得出去轉轉。

隻是出門之後,女人們很快就三三兩兩結伴而行,隻剩下周采女陪著阮寧。周采女口才很好,說起後宮的趣事像說書一樣精彩,阮寧聽著笑著,不知不覺走出了很遠,等抬頭看時,眼前是一片空曠的平場,豎著黑色的柱子,柱子頂端掛著幾具屍體飄飄蕩蕩,血還沒有幹透。

阮寧尖叫一聲,腳軟得走不動,隻能拚命閉上眼睛,就在此時,一隻手扶住她,燕玄淡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誰帶她來的?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