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陣乃大事,圍觀眾人亦靜觀不語。
忽有鍾聲響破雲霄,眾人微愣後望向山下。
今天是書院開山的日子,除了俗人散修之外,九大派參會弟子也要在今晚入山。
第一道鍾聲響過之後,很久才迎來第二道,接著是第三道、第四道……
山道悠長,鍾聲悠遠,聲聲慢慢。
當第九聲鍾響之後,有秋風拂過柳梢,吹散殿前薄霧,吹走山道上的落葉,並未發出任何聲音,卻讓視線變的更加清晰。
滿月如玉盤般掛在天邊,為青山鍍上一層銀霜。
皎潔月光照的白玉欄杆愈顯清冷。
朝天大道上漸漸現出人影。
“九州劍宗孽驚雲!”
有人看著走在最前麵的高大身影與其身後的囂張長劍震驚說道:“他可是如今的文華榜榜首,竟然也來了!”
“孽驚雲當年的武道修為緊追長空雁,可自從長空雁破鏡入元尊進而踏入三江榜,孽驚雲便一直壓製自己的境界,此番怕是要一鳴驚人了!”
“斬逐浪、斷縱橫、封十七、休晉江,劍宗七子來了五個,真是好大的陣仗。”
“武嶽派丁氏四兄妹也來了。”
“禪宗虛字輩三行者。”
“柳月庵的姐妹花。”
“後麵可是昆侖派與滕王閣的兩對兒小夫妻?”
“沒錯,隻是奇怪,怎麼不見二門一教的人?”
“斷刀門封山多年,早已不曾來人。而南北之爭後,蓋將軍持問天劍去了趟杭州城,從此馬氏寒門變成了真正的寒門,哪還顧得其他。”
“至於厚黑教……聽說他們老祖快不行了。”
按照慣例,九派年輕一輩弟子進山後需直接到山北洞府入住,並不會有任何迎接儀式,故而,當浩蕩的隊伍來到佛堂之前,麵對一幹人等,頗有些不明所以。
但畢竟是九大派弟子,對書院的了解遠多於普通人。
看著空蕩蕩的十八盤山徑與上上下下的圍觀者,看著山徑前被圍觀的少年主仆,很快便明白了原委。
居然有人要硬闖十八盤黃泉石徑!
那闖關之人竟然還是區區問道境!
如今的俗世散修都這麼囂張的麼?
……
……
佛堂前,九派弟子上前行禮。
君莫問帶領書院眾弟子還禮。
然後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鎖定在了石徑前的主仆二人身上。
“少爺,好多人在看著你。”
天蟲吃完手裏的最後一個果子,撓撓頭說道:“他們是不是貪圖你的美色?”
陳默點了點頭……
隨後又高高抬頭,看了一眼遙遠的南天門,問天蟲道:“累嗎?”
“不累。”天蟲把果核用布巾包好收起,掩嘴打了個哈欠,說道:“就是有點困。”
陳默心裏感歎,吃了半下午的曼粟果,藥力在這一刻才剛剛開始發揮作用,年輕的小藏獒果然精力旺盛……
“那就睡會兒吧。”陳默說道:“我抱你上去。”
天蟲說道:“好。”
接著,一頭紮進陳默懷裏,閉上眼睛,開始小聲打呼呼……
陳默扶著天蟲站定,片刻後,依然沒有開始的意思。
他神態平靜,身姿高傲,傾倒眾生的絕美容顏無遮無攔的暴露在眾人視線當中。
冷漠高傲如孽驚雲,見到那張臉也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睛。
君莫問與其並肩而立,看著眼前像大師兄一樣高大卻氣質迥然的負劍男子,饒有興致道:“我家師兄走過的路,不去試試?”
北長空南驚雲。
齊名的二人曾被修行界認為是最有可能在三十歲之前進入元尊境的天才,隻是長空雁早在六年前便跨過了那道坎,孽驚雲的境界卻一直停滯到今天。
當年君莫問遊曆到九州劍宗,二人進行過一番比劍,結果不言而喻,君莫問敗的很自然。
聽到這樣的言語,孽驚雲嘴角微微勾起,卻不是自信的微笑而是苦澀的自嘲。
因為世人皆知——孽驚雲從來不笑。
北長空南驚雲。
多年以來,他一直如同這說法的先後順序一樣活的像個跟隨者。
無論是境界提升還是文才武道,總是會慢上一步,直到長空雁破鏡入元尊,所有人都以為這麼多年裏他是在隱忍壓製著自己的境界,但隻有他自己清楚,所謂心魔真的很難跨過。
做事從不猶豫的他在這一刻對自己產生了一絲懷疑:跟了這麼多年,難道還要繼續?
若繼續跟下去,又要跟到什麼時候?
無極之道,延於內心;刃隨人動,人隨心行——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宗門劍綱的十六字真言。
孽驚雲想起了師尊常說的那句話:懷疑,是最強大的敵人。
如果連自己都懷疑,那還是自己嗎?
一念於此,孽驚雲邁步走出人群,用行動給出了君莫問答案。
既然隨心,那便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