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籠罩間,禪宗佛堂前有大片空地,此時空地上聚集著不少人,大部分是書院弟子,也有因看到書院弟子、聽聞山下故事留下來準備看戲的外來修行者與富甲子弟。
所有人等待的就是那個毫無名氣的沉默男子,隻不過書院裏沒有瓜吃。
石階前,君莫問坐的筆直,沾草青衫不知何時換做了書院女弟子統一的素色裙袍,若隱若現的纖纖玉腿修長俏麗,吸引著不少偷偷斜瞟的貪婪目光。
“大姐姐,我們又見麵了。”
天蟲拉著陳默的衣袖開心跑上前來。
久候多時的君莫問起身微笑回應,“大姐姐”這個稱呼讓她感到很親切。數年遊曆,一些民間小孩兒也會這麼叫她,那些孩子眼神清澈,麵容真誠,就像眼前的丫鬟一樣。
居高臨下,她伸手想摸摸天蟲的頭,卻被另一隻手擋了去。
陳默的手掌落在天蟲頭頂揉了揉,那意思好像在說:不許碰,這是我的。
真心是摳……
君莫問也不強求,收回手臂,對陳默說道:“我有很多疑問。”
陳默走上最後幾級台階,與君莫問站在同一地平線上,發現還是比這個女人矮了一點。
他搖搖頭說道:“君,莫問。”
“我可以不問。”君莫問無奈說道:“但必須提醒你,今天你在一定程度上掃了書院顏麵,七日後的青梅酒宴上必然會迎來不少麻煩。”
陳默說道:“謝謝。”
簡單兩個字讓君莫問覺得此人好生無趣,繼續道:“書院弟子都很好鬥,就像我身後這些人,如果此時我不在這裏,你根本進不了禪宗佛堂。”
“我不信佛。”
“嗯?”
“所以沒打算進去。”
“什麼意思?”君莫問不解問道。
陳默沒有解釋,拉著天蟲向佛堂左前方石徑走去。
尚國九州上萬年曆史長河,最初並沒有所謂的修行門派百家爭鳴。
然而自盛世大周至今,禪宗自古都是天朝大陸最大的修行宗派,哪怕是魔族、蠻族與雪國等地,都存在不少禪宗分支,更別說太祖陳龍俊早年本是禪宗俗家弟子,所以尚國對禪宗尤為尊敬。
因此,無論是朝天大道還是黃泉小徑,禪宗佛堂以上的路段都設有梵音劍陣,尤其黃泉石徑上的陣法極為強大,需祭拜金佛釋家後,方可解陣登山。
如若不曾祭拜,便會被視為對禪宗與書院的不敬,屆時,梵音大陣噬其魂,謫仙劍陣誅其體,強登山者九死一生。
山前三段十八盤山路,凡人一步難登,修道者即便以修為抵禦,也很難越過小試牛刀的初段三百九十三階。更不要說中段綿長的七百六十七階,陣法會隨修為與山道高度愈加強大,一步難於一步。
至於末段四百七十三階,書院開山七百年也隻跨過了四個人。
如果沒有超塵絕世的凝魂強度與傲輕天下的修為實力,強行踏入無異於自尋死路!
陳默牽著天蟲的小手來到十八盤山徑之前,不登不退,隻是沉默著靜靜佇立,與長長山道對比起來,如同渺小的獵人對上偉岸的長龍。
“闖陣?”
陳默稍微點了點頭,如果不仔細看,就好像他根本沒有回應一樣。
君莫問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稍稍思考,又把話咽了下去。
一老乞丐歎道:“挺好看一孩子,咋突然間就瘋了呢?!”
“七百年隻有四個人成功過,他區區問道境難道想成為第五個?”
“我也曾聽聞。”有大概了解的人問道:“不過,具體是哪四個人?”
“天蟬子,易無名,關眾山,另外一位……好像是紅拂。”
拋開紅拂女與謫仙之間的莫名關係不說,其他三位早已貴為一代宗師一派掌門,即使數百年前也是驚世震俗的超然存在,怎可與普通人相提並論。
況且三人闖關時皆已入化凡境界,在同代年輕一輩中無覓敵手,而陳默尚未踏足那一步。
“不是說,長空雁也曾試過麼?”有人問道。
“失敗了。”一名書院弟子答道:“差一步沒能登頂,若不是西風長老出手相救,大師兄難逃一劫。”
“這麼說來,眼前這瘋子是不想活了?”
“或許瘋子並不畏死……”
“可好好活著不好麼,好好活著他不香麼?”
“說得是呢,找什麼不好非得找死!”
“你才找死!你們全家都找死……”某飽讀詩書頗具涵養的官宦之女小聲罵道。
……
……
眾人議論間,聞風來到殿前的人越來越多,十八盤山徑逐漸空閑下來。
高高的南天門外,不少內門弟子和提早登上山頂的世俗修行者圍聚崖畔站成了一排,興致盎然的環抱著臂膀,其中一位金絲藍衫腰掛紅劍的小白臉兒尤其醒目。
漸漸地,議論聲平息,四周安靜下來。
日暮隱入西山,天空被塗染成了灰色。
十八盤前,陳默駐足良久,始終沒有跨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