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文太子是太祖的嫡長子,也就是陳默這輩子尚未見麵就被三道問天雷劫劈成灰飛煙滅的父親——如果他沒有帶著上輩子的記憶降生的話。
太子妃王美人同高俊富一樣是大名府人,武官之後,曾陪太祖一起打天下的中郎將軍王苞的孫女,絕代佳人,世人從來都把她的美貌與紅拂女相提並論,隻可惜紅顏薄命的她生下陳默的當天晚上,就在虛弱之際被落雁沙毒死了。
高俊富說的沒錯,二人當年不僅美貌天下無雙,修行天賦亦是絕無僅有,聯係上陳默和陳靜之這兩個極為貼切的名字,與這幾天發生在此人身上的幾件驚世駭俗的大事,百裏一諾陷入了沉思。
他是個箭手,是個極為謹慎從容的箭手。
他也是個軍人,曾宣誓終生效忠神皇的軍人。
他更是個信守承諾,視誓言約定大於生命的人。
從始至終,生氣時都沒有皺下眉頭的他此時此刻卻眯起了眼睛。
很多以前從不敢想的事情,現在愈發不能確定。
……
……
“你品!”
“你細品!”
“你碾碎了好好品!”
高俊富嘴裏高聲念叨著向後退去,直至退到陳默所在的那階樓梯,與其並排坐了下來。
手中酒壺碰了一下,像是贏下了一場戰役般相互舉壺。
高俊富開心說道:“搞定!”
陳默問道:“你最後對他說了什麼?”
不難看出,百裏一諾是個油鹽不進遵奉皇命大於青天的人,不是誰都能把他說服。
“我說你是陳靜之。”
高俊富微笑答道:“是不是很唬人!”
“噓~~~”
二人身後,天蟲把手指放在唇邊長噓一聲,鄭重其事道:“小聲點,別讓別人聽見!”
“嘁~,又不是真的……”高俊富滿臉不在乎的表情。
陳默眼神平靜澄澈如一汪秋水。
天蟲恰到好處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高俊富叼起的壺嘴停留在半空,看著陳默沒有絲毫變化的沉默表情,心裏一驚。
難道是真的?
陳默似乎注意到了他這點舉動,故意說道:“你是主角嗎?”
高俊富不解道:“啥意思?”
“啥意思都不懂,你真是棒槌!”天蟲從兩人中間探出小腦袋說道:“我家少爺嫌你的話太多了,如果放在謫仙的裏,怕是一章都寫不完。”
“拜托,我可是在為你倆開脫。”
高俊富放下之前的疑慮,滿臉不高興道:“在謫仙的裏,這可是一起上戰場的過命交情!”
陳默笑道:“開個玩笑。”
他笑的極不認真,但是那完美的臉足以掩飾一切瑕疵。
既然是玩笑,當然要相視一笑。
笑過之後,高俊富對著仍舊杵在原地不見半分退意的百裏一諾說道:“那個‘滾’字品明白了就趕緊走吧,別再說什麼殺人償命,萬一待會兒弄成君要臣死可咋整!”
百裏一諾置若罔聞般巋然不動。
咚——咚!咚!咚!咚!
五更的鼓聲響起。
百裏一諾邁步來到陳默右側,同樣坐了下去。
把長弓放到三人身前,隔空抓過了桌上的一隻酒壺。
“喝酒?”高俊富詫異道:“這可不像你!”
作為尚國年輕一輩的佼佼者,高俊富與百裏一諾在很多場合見過麵,彼此很熟悉,深知他從不飲酒。
兩人隻能算半個朋友,在軍部,除了將士之間,不允許將領有深交的外界朋友,像高俊富這樣富可敵國的豪商子弟就更不可行了。
普通的壺裏並不能裝太多酒,百裏一諾打開壺蓋一飲而盡,放下酒壺問道:“你是誰?”
陳默沉默著沒有回答。
天蟲笑道:“你猜啊……”
女人果然是記仇的動物。
百裏一諾沒想過能聽到答案,因為如果真的是那個答案,任誰都不會輕易說出口。
“這次奉命前來書院,我帶了八十一支輕語箭,道戰裏遇見了,接我一箭。”
略微停頓,百裏一諾起身說道:“若是不死……回頭咱倆聊聊!”
百裏一諾,守約重諾。
這句話中的分量不想而知。
誰也無法理解他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般的決定。
——一個將軍和一個逃犯有什麼可聊的?!
“一箭?”
看著準備離開的百裏一諾,陳默喝下一口謫仙醉,說道:“那就現在吧。”
聽聞此言,不光是樓上樓下靜觀不語的嫖人看客,即便高俊富也一口老酒噴了出來,苦著臉道:“您是突然間又瘋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