謫仙大人曾寫就過“咬定青山不放鬆”的詩句。
大意是說,青竹可以紮根山中的青石間隙,在東西南北風中曆經千磨萬擊仍舊堅韌不拔,但竹墨峰上的竹子、或者說亭子卻是可以移動的。
如果仔細回想,會發現昨天的亭子豎向排成了一條條直線,就像瑤琴之上的一道道琴弦。而今天,漫山遍野的座座亭台猶如棋盤中的星星點點,整齊有序、阡陌縱橫般排列開來。
整座竹墨峰宛如一張無比巨大的棋盤。
令人不得不佩服書聖大人的高妙手段。
下棋與彈琴奏樂不同,反而像對戰一樣,是兩個人的事情,一對一便可決出勝負。
所以判官也不需要觀看每一盤棋局。
哪怕能看到,他們也不屑去看。
隻要讓所有參賽者集中精力相互切磋,在隻剩下最後幾人時,看他們殺幾盤即可。先到的棋手可以根據自己的身份地位、意趣喜好選擇喜歡的亭台落座,待亭子坐滿,後來的參賽者則要入亭進行挑戰。
勝者繼續等待或者再尋對手。
敗了的人則要離席觀戰或者直接離開。
參加琴戰的多數是女子,棋戰之中則以男人居多。
這無可厚非。
山上山下,不少人來來回回走走飛飛,看起來很忙碌的樣子,卻沒有發出一點響動。下棋需要安靜,而他們要挑選合適的對手,畢竟誰也不想一開始就遇到百裏一諾那樣的怪物。
漸漸地,山下的人越來越少,因為還在下棋的人越來越少,贏得比賽的人帶著更多觀棋不語之人向山上走去。
決弈,自然是在峰頂.進行。
……
……
陳默和三個女人睡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高俊富等其他同行者早已先行回到書院參賽或者觀棋,隻留他自己一個人在溫柔鄉裏逍遙快活……
傍晚時分,一男三女終於在萬眾矚目下慢慢悠悠來到竹墨峰頂,見怪不怪的眾人對此種行徑早就習以為常,男男女女們隻稍稍瞥了眼最好看的那兩張臉蛋和某對胸脯……便將視線重新挪回到了棋盤之上。
此時對弈的兩個人大家都很熟悉,寒門馬笑影與九州劍宗斷縱橫。
二人所下的是圍棋。
看情形,應該是馬笑影先行落座,斷縱橫對其發出的挑戰。
就像昨天琴戰一樣,棋盤擺在峰頂空地上,而不是亭子裏,她不喜歡亭子,就像不喜歡蒼穹有頂。
作為差點成為神後娘娘的名門之後皇室之戚,她當然也有這樣的特權,不然為什麼青梅酒宴上連麵也不露還可以大大方方參加論道大會。
對弈已至中盤,如若陳默不參加棋戰,那這應該是今天的倒數第二盤棋,勝者便要交手於那個不到最後沒有人敢挑戰的人。
——百裏一諾持戟端酒枯坐了一天,沒迎來一個挑戰者,顯得很是孤獨寂寞。
……
……
九州劍宗斷縱橫,縱橫步法冠絕天下,他修的自然是劍,但卻是以棋入道。
而棋盤之上亦有縱橫。
斷縱橫天賦極佳修行刻苦,無論劍道還是棋藝都十分精湛。
與斬逐浪不一樣的是,他為人很謙遜。參加棋戰的棋道高手們往往會像百裏一諾一樣選擇高處的一方亭台,飲酒賞竹,靜聽風吟,等待不開眼的挑戰者們一個個送上門來。
斷縱橫卻在棋戰開始的那一刻,選擇了最中間的一條大路,自山腳至山頂一路贏了上去。
這是他今天下的第三十二盤棋,之前三十一局贏得都很輕鬆,神識消耗並不大,若是再贏下這局,便要對百裏一諾發起挑戰。
但這一局棋貌似並不好贏。
馬笑影生而擁有天風血脈,神魂強度遠超常人,自幼時起,為了能讓自己配得上曾經的神皇陳靜之,不論文學武道她都精研頗深,圍棋的入道師傅更是當年老皇城棋道聖手弈知秋大人。
故而此場對弈鹿死誰手,依然尚未可知。
被人占了亭子,陳默也不介意。
他本就懶得下棋。
天蟲不知從哪裏搬來一把椅子,陳默自然而然的坐到了姬初塵的身側。這裏是判官席位,可以用最佳的視野觀看著最精彩的對局。
有位既刁蠻任性又在書院一手遮天、還是論道大會主審判官的幹姐姐,他擁有的特權連高大公子都自愧不如。
……
……
時間慢慢流逝。
隨著棋盤上的棋子越落越多,某一刻,天色突然暗了下來。這次不是夕陽落入了西山,而是密布的陰雲遮住了晴朗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