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坐著祁浮樓各位殿主,左手前的是一個老者,約有五六十歲的模樣,頭發和胡須都已斑白,慈眉善目,正是祁夜殿殿主李賀州。左手下坐著一位女子,看不出年歲幾何,隻是仍舊光彩照人,那種成熟和淡漠,仿佛淩駕眾人之上的氣質,讓人不由仰望。她是祁豐殿殿主聞心大師。
右手上坐著的是祁生殿殿主陳乾,年歲與李賀州相仿,隻是麵露不耐之色,不曾掩飾絲毫。而無李賀州的神色平和,萬事崩於前而不改色。右手下是祈年殿殿主孫同,觀其麵色,僅有四十歲左右,白麵無須,風度翩翩。
各位殿主現在都先坐在座位上,但是每當韓兆陽的目光掃過,各位殿主便紛紛轉過臉去,從不與他目光相觸。對此,韓兆陽唯有報以苦笑。許久之後,他才終於歎一口氣,再次對殿中眾人抱拳道:“各位殿主,眼下日頭漸升,時候已經不早了,弟子再次懇請各位師叔伯盡早起行。”
隻是這句話同樣像是對著空氣說的一樣,無一人回答,四位殿主好像誰都沒有聽到。韓兆陽搖搖頭,縮在袖間的雙手緊握了再緊握。然後他突然一撩長袍,咬牙對著殿中四人跪下來,膝蓋直直砸在大殿木質的地板上,擲地有聲。
一道細小的痕跡從韓兆陽膝蓋處向四周迅速蔓延,伴隨著清脆的竹木斷裂聲,在他膝蓋周圍,原本光潔平滑的地板都化為了白色細膩的粉末。
韓兆陽麵朝著最上首那把空著的寬椅,先是重重磕一個響頭,再抬起頭來,神情變得肅穆。他再次大聲道:“弟子韓兆陽,恭請各位師叔伯起行祁浮樓。”
殿中眾人此時才終於停下了自己手中的事,將目光投向了韓兆陽。良久之後,祁夜殿殿主李賀州才終於第一個開口,打破了殿中壓抑的沉默。他望向韓兆陽跪倒的身影,一下一下捋著斑駁濃密的胡須,緩緩道:“兆陽啊,你大可不必如此,快且起身吧。”
韓兆陽沒有站起來,他麵朝李賀州的方向跪著,恭敬的再叩首,禮畢才道:“請師叔體恤殿外眾弟子,盡早起行吧。他們都已經在廣場上等候多時了。”
李賀州緩緩搖搖頭,他伸出一隻手,對著韓兆陽虛抬一下,韓兆陽的身體便不受自己控製的站起來。李賀州這才收回手,道:“兆陽,按理說師叔不該為難你的,但是此事事關重大,我們必須等樓主出來。兆陽,隻是此事把你夾在了中間,剛才師叔心中有氣,委屈你了。師叔在這給你先行賠禮了,望你莫要怪罪師叔啊。”
韓兆陽急忙惶恐抱拳,對李賀州深深鞠上一躬,鼻尖又滲出汗來。他道:“師叔言重了,是弟子不懂禮數,怠慢了各位師叔,弟子在此賠罪了。”
李賀州道:“你先行退下吧,祁浮樓每次祁浮台之行必是樓主帶領前往,這是祁浮樓的規矩,決不能破。此事必須由樓主來給我們一個交代。”
韓兆陽並未依言退下,他麵帶難色道:“但是剛才師父囑托,今日祁浮台之行由弟子代表師父。”
但他的話未說完就被人打斷了,開口的是祁豐殿殿主陳乾,他重重的哼一聲,火氣甚重,道:“雖然你是你師父的大弟子,但是代表他行事,你還不夠格。快去把樓主樓主找來,我們當麵跟他討個說法。”
韓兆陽尚不知如何開口,實際上他已不需要再開口了,因為眾人的注意力都已不在他身上了。等他回過身來才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站著一個人,竟是為殿主看門的那個獨臂老人。
殿中的四位殿主不知何時都站了起來,神情再沒有了先前的倨傲,他們看向獨臂老人的目光都頗為複雜,尤其是祁豐殿殿主聞心大師和祈年殿殿主孫同。聞心大師望向老人第一眼,美目中便於浸滿淚水,她神色一動,淚珠便奪目而出。而孫同看了老人一眼,便迅速低下頭去,再也未抬起,讓人看不清表情。
韓兆陽心中一驚,自他進入祁浮樓這些年,在他印象中,老人從未離開過祁天殿後堂,更別說在四位殿主都在的情況下進入大殿。但現在容不得他思索,因為老人的目光自大殿掃過一圈,便定在了他身上。
韓兆陽疾步走到老人身側,對老人恭敬的行禮。老人隻是點點頭,將一塊黑色的牌子從袖間拿出來,交到了韓兆陽手中。他對韓兆陽道:“韓兆陽,樓主近日自覺修為要有所突破,自今日起要閉關。他要你在此期間執掌祁浮令,統管樓中諸項事宜。”
老人沒有給各位殿主驚訝和反駁的機會,他向韓兆陽微微躬身,道:“拜見代樓主。”
韓兆陽吃驚的望著老人的動作,而下一刻,讓他更加吃驚的事發生了,殿中眾人都在此時站起身來,跟老人一同,對韓兆陽行禮,道:“拜見代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