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洛城。
天色已經暗的快要辨不出人影來了,陽洛城最繁華的街道上不可見一道人影,冷清寂靜。此時尚是申時,但壓頂的烏雲蔽日,完全合攏,一絲光也不曾透出。
街上斷續的冷風,終於驅散了環繞數十日不去的熱浪,就是孩童也知曉,這正是大雨的前兆。人們都歸回家中,沒有家的浪人也暫居於客棧之中,安然歆享這六月難得的安逸。
烏雲持續翻湧滾動,烏雲之上,隱有電光火花,初時尚在天際,現已出沒於頭頂正上。若非雲層夠厚,此刻怕是早已電閃雷鳴了。暴雨不期而至。
可一間客棧轉角處,還坐在一個老乞丐,衣衫襤褸,破衣破鞋。在他麵前端放一隻瓷碗,汙漬斑斑,碗裏躺著五枚銅板。碗邊趴著一隻黃狗,雙目無神,顯是剛睡醒不久,正對著老乞丐搖著尾巴,有一下,沒一下。
老乞丐此刻神情格外肅穆,他麵朝著城外方向,右手拇指輕點小指,一下一下。
待他右手垂下,神情變得更加複雜。許久之後,他才仿若自言自語道:“唉,命數皆是如此啊,三文錢的緣分,我還是逃不開啊。”
老乞丐輕輕撿起碗裏五文錢,揣進懷裏,然後手撫摸上大黃狗的頭。也未見他如何動作,他和大黃狗就在刹那間俱消失了。地上空留了一直斑駁的瓷碗,空空的,裏麵什麼都沒有。
雲端之上,閃電像是更亮了。
劉逸夜站在怒雷曾隱層現的蒼穹之下,手持龍吟劍,青光將這片山穀染上詭異的顏澤。
虛空之中,一個巨大的“屠”字分外明亮,無數道迷離的青光從字符上脫離出來,化為奪命利芒,挾漫天殺氣,對著在山穀中騰挪躲閃的兩道黑色人影,瘋狂斬去。
隻是兩道黑影的身手太快,猶如鬼魅一般,縱使青光一道接一道,都被他們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開去,青光落在岩壁上,石塊登時四散紛飛,如滿天石雨。
而此時細看兩道黑影,亦不是毫無損傷,黑衫早已破爛,露於外麵的肌肉上,已有多處傷痕,幾處傷勢最重處,皮開肉綻,鮮血肆意流出。隻是這些皆是皮外傷,觀其氣勢,也隱有淩亂之狀,想來已被傷及根本了。
鹿屠真言大能,即使是他,也無法毫發無損的接下。
隻是此時劉逸夜也是狀若瘋狂,揮舞萬千青光,挾著無邊怒火,向黑衣人砸來,殺機登時畢現。
黑衣人也被打出了火氣,再次躲過一道青光之後,他怒聲道:“劉逸夜,我原不想跟你拚個你死我活,若你再不停手,休怪我不客氣了。”
未曾想劉逸夜更是怒甚,出手愈來愈急,他道:“我鹿屠門與你祁浮樓同為正道領袖,千百年的交情,不料今日竟遭爾等匹夫毒手。今日就算我葬身此處,我也必要讓你不得安寧。”
黑衣人聽聞此話,顏色一片鐵青。他怒極反笑,長喝一聲,朗聲道:“不識抬舉,既然閣下已知我的出處,那我也不能墮了祁浮樓的威風。看我破了你的鹿屠真言。”
兩道黑影自石壁同時躍起,在空中交彙,又緩緩融成了一個人影。他站在半空,再細看時,雙目竟慢慢合上了,好像那無數道可取他性命的青光和頭頂上殺氣凜冽的“屠”字不存在似的。
須臾,黑衣人對著劉逸夜的方向膝蓋彎曲,竟是跪了下來,頭深埋於雙股,雙手扶於膝上,五體投地。
隨著黑衣人動作,一股白光輕輕漫上他身體,仿若涓涓水流,將他從頭到腳包裹在裏麵。而光幕很薄,依稀隻有幾分厚度的模樣,好像指尖輕輕一觸就會破碎。
可當鋒利的青光直刺其上,竟再難傷黑衣人分毫。一道道青光都湮滅在白光之外,光幕上,僅餘一圈圈細小漣漪,像是針落入湖後的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