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睡著木棺中的人,又怎會是那個仗劍裂天、聚風驚雷的他?
殿內安靜如常,一聲滾雷,卻無比清晰砸在張池的胸膛,砸出淌不迭的眼淚。
鹿參聖人望向張池的目光亦是隱有悲傷,他右手輕撫上張池的後背,慢言道:“今日叫你前來,本是為了讓你們二人相見。你是逸夜托付門內的,如今讓他見你安好,也可令他安心了。”
“好了好了,切莫再傷心了。你們得以相見,本該高興。況且逸夜尚有一絲生機,日後能夠醒來,卻也說不定。今日悲痛如此,確是稍早一些。”聖人拍著張池的肩膀,望向木棺中沉睡的劉逸夜,不疾不徐道。
張池心頭一震,抬起頭來,愁雲慘霧散開,眼中清明了許多。他急急而又不確定道:“掌門,你的意思是他還沒……,還沒……”那個字卡在喉嚨,吐了幾次,終是說不出來。
望見聖人緩緩點了點頭,張池忽地鬆一口氣,額間汗水在瞬間冷卻下來,眼淚便也漸漸止了,如淅瀝待停的雨。
鹿參聖人一直望著劉逸夜,眼神分外柔和:“自那日我將你們二人帶回鹿屠門,逸夜便是一直如此。我便將他放入此棺中,這木棺是由三生魂樹取芯而成,可溫養魂魄,聚人生氣。上麵再施我鹿屠門養靈之術,尚可保他性命,但若是論及何時可醒,卻是隻能看天意了。”
張池聽得懵懂,但覺聖人言語高深,不能深悟。他的目光從未離開過劉逸夜,神色一片落寞蕭條。
聖人見張池如此,輕輕搖搖頭,淡淡道:“你大可不必自責,正如當日我在鹿屠齋說的,這並不是你的過錯。當日你所說的那人,本就是衝著逸夜而去的,衝著他這個鹿屠門第一大弟子去的。這場無妄之災,確是我鹿屠門帶給逸夜的。”
張池抬起頭來,望著聖人的背影,無言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吐出一個字。
當日因果,就葬在幼小的心髒,可是埋得太深,竟連自己都難以掘出。
於是,沉默便成了最好的真相。
“罷了,罷了,逸夜你也見了,當日在鹿屠齋我應了你的,今日便是實現了。也可了了你的一樁心願。”聖人終於轉過臉來,麵對張池,張池忙低下頭,卻是怎麼也不敢跟聖人對視。隻是藏於長袖之間一雙拳頭,緊緊握了起來。
轉眸之間,瞳孔竟隱有火光,燃在無邊黑色之中,待得來日,燃成衝天之勢。
“張池,今日回去,勿要胡思亂想,你且靜心養神、潛心修煉,等到你修為有成,再提為逸夜療傷和報仇之事。”聖人瞥了張池一眼,輕言道。
張池僅在喉間輕吐出一個“嗯”字,也不知有沒有記下。
聖人卻是並不理會這些,他離開木棺之側,在大堂之中徐步而行,不快不慢。聲音傳來,依舊低沉暮音:“這便是我召你來鹿屠齋的第一件事,至於這第二件事……”
他腳步一頓,微微側首,但見張池麵朝自己所在方向,躬身以待。他沉吟一下,吐出幾個字來。
“前幾日蕭師弟來尋我商議,卻是你方一入門,便不守門規,擅與同門發生衝突。一月之後,便令你入這幻魔洞,以作懲戒,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