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兄,別來無恙啊!”一道聲音悠遠而來,響徹在張池所在的寒陽院雜物間前的庭院。張池循聲望去,但見一道人影斜倚院門口,低頭垂目,看不見表情,正是孫航。
“孫兄,今日怎麼有空來我這裏了?”張池心下一喜,臉上便是掛上了笑容,衝著孫航快步行過來,抱拳致意道。
孫航麵向張池方向,默然抬頭,隻是那目光,不見絲毫溫暖與笑容,唯存說不出的沉默和冰冷。那瞳孔之中大雪紛飛,揚揚灑灑,覆滅了整個天下。
“孫兄,你這是何故,出了什麼事情了?”張池心中疑惑頗深,緩緩收攏臉龐笑容,低聲尋問道。
孫航聞言並不答話,竟對著張池深深彎下了腰,躬身行禮,口中吐出的話語,字字誅心,刺在張池的心間:“張兄,當日寒陽齋一事,是我誤將徐忠明徐兄絆倒,是我將這過錯嫁禍於你,千錯萬錯,都是我的不是。我在此向你賠罪了,我願意接受懲罰。”
“孫兄,你這是怎麼了,為何好好的說起胡話來了。此事早已過去了,你現在還提它做什麼?”張池心思急轉,卻仍是對孫航突然的轉變不得其解,不由詫異道。
然而他話音剛落,那一直靜默不動的孫航突然身體猛地向前一傾,如遭巨錘擂擊,臉色刹那之間變得慘白無比。未待回神,他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斜飛出去,如春季時候四散飄飛的柳絮,重重落地,塵埃登時四起。
張池咽下湧上喉嚨的震驚,忙跑向孫航落地久久不能立起的地方,那片地域灑落著零星點滴血跡,渲染著深紅色的憤怒和憂鬱。
張池向著孫航伸出手,可是孫航僅僅輕瞥一眼,便徑直繞開了他,掙紮跪在地上。那隻前伸的手掌,孤落在虛空,寂寞有形一般繚覆其上,嫋嫋纏纏,繞指三匝。
是否察覺一絲黯然的似曾相識,像是在寒陽齋寂寥如冷雨的前世。
你可知,那閃躲而過的漠視,早已成為,我一直割舍不下傷事。
少年落寞的雙手,終於找到了不再繼續停頓的理由,緩緩握緊成拳,蒼白色的骨骼隱隱透膚而出,一圈朦朧成形的青光,悄然煥起了亮芒。
“孫兄,你告訴我,是誰讓你來這雜物間做這種無謂的道歉,又是誰將你傷至如此的?”少年的聲音突然之間變得格外平靜低沉,不悲不喜,那些繁雜的情緒,好像已經被完全剔除,空餘簡短的字句。
孫航未開口,那目光卻是不由投向了院門所在的方向。張池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身體卻是不由一怔。
隻見那院門處慢慢行出來一道人影,劍眉星目,玉樹臨風。他在遠處站定,微微仰頭,笑容又美好又邪氣。
“張兄,當日之事,全是孫航一人過錯,卻令你飽受責難。現在,我便替你懲罰了孫航。”李浩然麵帶淡然笑意,一字一句,遙對張池道,“張兄,你高興了嗎?”
最怕孫航冰冷如刀的眼神,涼薄開鋒,寒光閃爍之間,刀刀見血。
隻是我又該如何解釋這一切,將它重新還原回本來麵目的誤會與巧合。可是尚未開口就已經覺得異常虛假,那些恨不能挖心而出的真摯,在他人耳中,也隻不過是欲蓋彌彰的嘲諷。
還有李浩然神秘而詭異的笑容,綻成一朵紫黑色的曼陀羅花,花開漫天,碎瓣彌散。然後這些畫麵都漸漸消隱下去,埋在突然從空氣裂隙中洶湧而出的大霧當中。孫航的淡漠眼神,李浩然微挽的嘴唇,都在霧氣裏變得影影綽綽,變成一幅幅飄渺的浮景。
霧色四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