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壽宴(2 / 3)

“我不知道。”她一字一句道,“瞿放,朕最後問你一次,你究竟有沒有苦衷?”

瞿放的神色陡然一怔,卻最終搖了搖頭。

楚鳳宸忽然覺得輕鬆無比,輕鬆得莫名的心酸催生了眼淚,她輕聲道:“好,那我便放心了。”

“陛下……”瞿放伸了手。

她邊笑邊擺手後退,手腕卻忽的被瞿放拽在了手裏。

“宸……”他張了張口,卻隻吐出了一個字。

楚鳳宸靜默了一會兒,抽回了手,輕聲道:“不論如何,今日和寧公主都必須出現在眾人麵前,朕不敢斷定裴毓與沈卿之是否會有動作,所以還要請你多多照看。”

“是。”

終於,瞿放低了頭,徐徐跪在了她麵前。

這是一個將軍對君王的禮儀。

“瞿……”她還想再開口,忽然聽見不遠處響起了尖銳的驚叫聲!

片刻之後,小甲踉踉蹌蹌跑來,氣喘籲籲尖聲道:“陛下……陛下!公主她……”

無數宮婢尖聲叫嚷著四散,禁衛軍紛亂的腳步聲連同著兵刃出鞘的聲音一齊撕裂夏日午後的寧靜。楚鳳宸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種預感來得太過強烈,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為時已晚,隔著湖泊遙遙可以眺望看見的福德殿已經是一片喧嘩。

白昕!

楚鳳宸在原地踟躕了一小會兒,拔腿就朝福德店飛奔——

她不該把白昕留在宴場的!這宮闈之中有多少人對和寧公主抱著懷疑的態度,有多少人隱晦地傳遞著詫異的眼神,這些她統統知道,可是她居然還是把它們忘得一幹二淨,隻不過為了找瞿放問清楚一些無關緊要的事。這簡直是愚蠢至極!

“陛下!”瞿放忽的一閃身,攔住了她的去路。

楚鳳宸情急咬牙:“你讓開!”

瞿放的眼色淩厲:“那不過是個替身!陛下不該以身犯險!末將不會允許陛下魯莽行事!”

“瞿放!”

“末將受皇命所托,絕不會……”

“白昕如果暴露,所有人都會知道我楚氏龍鳳雙生已亡其一,輕者朝中動亂,重者我身份暴露,神官府介入大祭司會親自處理我!到時候瞿將軍是否會替我收屍?”

“我……”

“讓開!否則朕追責到底,決不輕饒,朕說到做到!”

瞿放的終於緩緩退後了一步,楚鳳宸就趁著這小小間隙衝了出去,直奔福德殿。從禦花園到福德殿其實不過片刻的功夫,可是真的竭盡全力去奔跑卻也足夠讓她氣喘籲籲。終於,福德殿殿門就在眼前,她抓著衣襟重重地咳嗽了幾聲,強壓下氣喘一步踏入殿內。

殿內果然已經出了大事。

照理,宮中宴會並不會有太多的侍衛在外把守,可是在她離開的短短時間內,居然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了許多禁衛裝扮的人,他們已經抽出了兵刃,每一個都麵帶殺意,刀刃直指的是皇座上縮成一團的白昕。

“陛下!保護陛下!”人群中終於有人發現了踏入殿門的楚鳳宸,尖聲叫嚷起來。隻一瞬間,好幾個人便把她團團圍了起來護在中心。

楚鳳宸靜靜看著周遭,發現保護著她的人也是禁衛打扮,不由一愣。

“怎麼回事?”她冷道。

禁衛統領麵色凝重,抱拳道:“屬下管教不嚴,他們是魏賢舊部,原本攝政王已經下令把他們整編散入各支禁衛……”

魏賢舊部……楚鳳宸目光一暗,神色凝重起來。魏賢生前手握燕晗半數兵馬,他的勢力當然早就深入宮闈各處,而現在魏賢的兵權落到了裴毓手裏,以裴毓的個性不可能養虎為患,他一定會對他們進行清理……很顯然,他們是被逼上了絕路,趁著這宮中的盛世殊死一搏。

果然,還是裴毓那禽獸惹出來的禍端,難怪他今天都不敢出現了。

楚鳳宸的手心出了一點汗,暗暗攥緊了寬袖。

“你們退下。”

“陛下,這些人……”禁衛統領猶豫,手依舊按在刀刃上。

“退下。”

“……是。”

禁衛們小心地讓開了一條小縫隙。楚鳳宸深深吸了一口氣,緩步穿過那條小縫隙靠近那一堆執刀的刺客禁衛。一步,兩步,越來越近,她沒走一步,所有人的眼神就顫上一顫。等到她真的已經接近他們的刀刃,外頭的刺客卻倉惶退後了一步——

“你們都曾經是燕晗宮闈的禁衛,即使現在也是。”楚鳳宸輕道,“可你們若是傷了和寧公主,或者是讓這殿上任何一個人流了血,你們就是刺客。宮中行刺該擔負什麼樣的罪責,你們應該比朕更加清楚,不是麼?”

她道:“朕繼位五年,這五年,保護朕和整個宮闈安危的也有你們一份,朕並不會忘恩。”

刺客們相互望了望,神色凝重。

他們在猶豫彷徨。

楚鳳宸強鼓起勇氣露了個笑,又上前一步:“放下兵刃,朕保你們性命平安,絕對沒有人敢要你們的性命。此事過後你們不便留在宮中,朕放你們回去與家人團聚,絕不追究。”

殿上寂靜一片,隻有夏風吹拂樹葉的沙沙聲隔著湖泊傳來。刺客們麵麵相覷,眼裏的暴戾神色也像是被風吹淡了許多,最外延的已經開始挪動腳步想要往後撤……

忽然,刺客中最靠近白昕的一個陡然向前了幾步,拔出刀劍抵在了白昕的脖頸上!

“啊——”白昕驚叫出聲。

“公主!”“來人!快、快保護公主——”

那個持刀的人卻猙獰著笑了出來,邊笑邊嘶吼:“我不信——我不信!就算你容得下我們,裴毓也容不下我們!我們已經隱忍了那麼久……可是裴毓他連苟且偷生的機會都不給我們!我們從沒有想過要做什麼,可是他為什麼連條活路都不給我們剩下,非要趕盡殺絕?”

楚鳳宸低垂下目光。她沒有辦法回答他,因為那是裴毓,裴毓做事向來滴水不漏,他不會給自己留下後患的機會。大清洗,其實從他接手兵權的那一天就開始了。

她沉默片刻,道:“朕保你們出宮返鄉。”

“哈哈哈……”那人卻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忽然扔了手裏的刀刃掏出一把匕首,用力插入了白昕的肩口,狂笑嘶吼,“就算回鄉了又怎麼樣?我們還是活不了,我們不可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