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壽宴(3 / 3)

“啊——”白昕顫顫巍巍發出一聲聲響,鮮紅的血在在鵝黃的輕紗上暈染開一朵花。

“你想要什麼條件?”

“條件……”刺客恍恍惚惚四望,偏執狂躁的眼睛裏閃爍著渾濁的光芒。

“是。”楚鳳宸輕道,“你還有家人,你抱著必死的覺醒自然不需要,可你的家人會不會需要呢?”

“家人……”

執刀的刺客的手忍不住顫動了起來,眼中的躁動更添了幾重,不過在撞上楚鳳宸的目光之後卻漸漸熄滅了。他似乎是在猶豫,扯著白昕朝前走了兩步,張了張口——幾乎是在下一瞬間,之前的假象就被撕裂,他忽然拔出了匕首,又急速地朝白昕刺了一刀!

“我不信!你騙我——!”

白昕隻是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儼然是連喘息都困難了。豔紅的血噴湧而出,濡濕了大半件衣裳。

刺客的臉色慘白,目光卻越過楚鳳宸落在了她的身後。

楚鳳宸遲緩地轉過身去,終於明白了他之前忽然變卦是因為什麼。在她身後幾步之遙的地方,一抹暗紫色的身影站在那兒,安靜如同要融進畫裏一樣。

是裴毓。

他原本麵無表情,卻在楚鳳宸回頭的一瞬間微微笑了笑,緩步到了她身旁站定了,掩口咳嗽了起來。寂靜的福德殿反反複複回蕩著他的喘息咳嗽聲,沒有一個人敢出聲,也沒有一個人敢走動一步。直到所有的聲音禁止,裴毓啞聲開了口。

他說:“本王的承諾,想必你也不會相信。不如,我們談些更加有意義的事?”

刺客臉色慘白,眼裏已經滿是瘋狂的顏色。

裴毓卻稍稍上前一步,有意無意地把楚鳳宸掩在了身後,他盯著刺客的眼輕聲道:“柳重則,金度城人士,家中一女,父母安在。”

“徐則,咳咳……南華人士,家中有母臥病在榻,妻兒均在帝都城。”

“沈寧玉,你的未婚妻子叫連織,長得與陛下頗有幾分相像,對不對?”

“羅天……”

……

裴毓的聲音低啞,甚至可以說是柔和低沉,時不時還夾雜著幾聲咳嗽聲,隻是他娓娓道來的時候卻讓人整個脊背遍生涼意……他每說一人的名字,就有一個刺客開始發抖起來,到後來所有的人都已經赤紅了眼睛,青筋暴露。

他卻淡淡笑了笑,道:“本王不喜歡臨戰威脅,隻是告知你們,你們必死無疑。”

楚鳳宸也想要發抖,不僅僅是因為裴毓靠得那麼近,更因為她知道,他並不是和他們在商量,他是在通知他們。他既然已經抵達,證明承德殿外已經有了重兵把守,他們這些人插翅也難逃了。可是白昕,白昕還在他們手上!

“裴……”

裴毓回了頭,冰涼的眼眸因為楚鳳宸顫栗著的身體而恢複了一些溫度。他輕道:“閉上眼。”

“裴毓,和寧……”

“別怕。”裴毓輕道,“不久的。”

“和寧還在他們手上!”

裴毓卻隻是低笑,忽然,他的眼神一冷,厲聲道:“動手!”

沒有人知道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和寧公主被瘋狂的刺客鉗製在手裏,被其餘人團團包圍著站在皇座旁,他們每個人都沉浸在裴毓造成的恐慌中。即便如此,也沒有一個禁衛敢輕舉妄動靠近他們,可是裴毓的一聲動手卻讓整個局麵發生了驚天的變故,在刺客圈中居然有三個身影陡然變了姿勢,刀劍直指同伴!

“你們——”

挾持白昕的刺客忽的吐出一口血來,一柄雪亮的刀刃直直穿透他的胸口!

砰——他重重栽倒在地上,眼睛依舊保持著快要瞪裂的模樣,站在他身後的禁衛目光如炬,忽的卷起白昕的身軀朝前行進,他左右兩個禁衛刀光如影,硬生生替他殺出了一條血路。

刀劍聲終於徹底響徹福德殿,抱著白昕的禁衛足下幾點飛身越過無數人群,直直落在了裴毓身前,一字一句鏗鏘有力道:“屬下幸不辱命,請攝政王殿下指示!”

楚鳳宸愣愣看著這一切發生,連呼吸都忘了繼續。

白昕還活著,可這一切還沒有結束。就在剛才的動蕩之中,白昕遮蓋容顏的紗帽跌落在了殿上,無聲無息地被血染透了。她的臉終於曝露在了眾人的目光之下。

楚鳳宸就站在她的身旁。文武百官,數十禁衛,還有裴毓,每個人都看到了當今聖上與他的胞妹和寧公主站在一起的模樣。當今聖上容顏清秀,重傷的和寧公主模樣溫婉,可是卻有一處致命的破綻。

龍鳳雙生,男女有別,十年前跪在議事殿上的一對金童玉女有著一模一樣的容顏。被先帝大讚乃是燕晗之幸,國之洪福。可是現在殿上的和寧公主卻顯然和宸皇陛下沒有一絲想象的地方,甚至沒有一點楚家皇裔的痕跡。

他們根本就不是龍鳳雙生的兄妹。

一場屠戮已經到盡頭,福德殿上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白昕肩膀上的血還在不斷地滲出,可是趕到的禦醫卻沒有一個敢上前救治。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兩個人身上,一個是當今的宸皇陛下,還有一個是攝政王裴毓。

殿上萬籟俱寂。

楚鳳宸在第一時間蹲下身去捂住了白昕肩上的傷口,厲聲道:“還不快救人!”

幾個宮婢站成一圈擋住了眾人的視線,禦醫們終於反應過來,哆哆嗦嗦跪在了白昕身旁,從藥箱裏翻出匕首割開白昕肩上的衣裳,迅速地撒上了止血的藥劑。白昕發出一聲悶哼暈了過去,禦醫的手哆嗦得更加厲害,一邊上藥一邊偷偷四顧,這模樣和殿上許多人一模一樣。

可是,終究沒有人有膽量問一句這是誰。

她明顯不是那個久病的和寧公主,可是如果不是這一次變故,那麼她就是和寧公主。

皇家有多少秘密是知道就會掉腦袋的?

誰又敢去做這第一個出聲之人?

楚鳳宸站在幾步開外目不轉睛盯著,良久,她終於回過頭看了看殿上的局勢:殿上所有人的神態都凝結在震驚的模樣,隻有早就知道真相的瞿放隻是目光低沉,他死死盯著的並非白昕,而是她。這樣的關注讓她莫名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