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肖夢雪看來,安娜的行為隻是為了給張祈明難堪,安娜痛恨那些把她當做怪物防備的老牌術士,甚至對於新術士也沒有好感,她的做法是可以理解的,她的思想也可以理解。不過,她有些擔心安娜總是把這種情感表露出來並不理智。
曆史告訴我們:在做好開戰的準備之前不要擺出攻擊的架勢,那常常會因為對方誤判而招來超出意料的反擊。安娜的行為可能隻會招來術士團體的打壓,這不是她想看到的,她要找機會勸勸她。
看著她們走遠了,張祈明低聲抱怨道:“她以為自己是誰?”
“你想幹什麼?”陳輝警覺道。
張祈明回答:“讓她知道這裏誰說了算。”
聽到這句話,陳輝覺得自己剛才的問話似乎是火上澆油,但是現在也收不回來。
下一個岔路口,張祈明也走了,陳輝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回憶今天的事,他們說的話非常的奇怪,似乎很有道理,再一想其實沒什麼用處。
他畢竟不是在術士家庭長大,他覺得他很可能無法融入這個團體。
陳輝知道不能按照普通人的角度考慮這些術士的行為,他們的很多思想還停留在中古時代——貴族永遠都是貴族,平民永遠都是平民。就像中古時代貴族對平民的不屑一顧,術士也對普通人不屑一顧,普通人之間的善惡對比對自己是否有用根本不值得考慮。
所以,術士不會在乎普通人的世界,除非像冬木美雪那樣的當事人,或者陳輝、肖夢雪這樣的外來者。
關於術士會不會不把吃人當成一回事,陳輝暫時沒有思考過這方麵的問題——直到他遇到第一個由人變化的魔物的時候。
“吃”是生命最基本的行為,無論人、動物、植物,隻要還在進食我們就認為那是活著的表現,甚至某些人因為吃的概念把那些山脈、大地甚至天體視為生命體。所以從這個角度考慮,人的變成吃人的食人魔,比如屍之類的鬼類也隻是變成了另一種活著。
陳輝很好奇那些由人變化的魔物是如何思考問題的:他們一直活著,一直有著過去的智力和記憶,當他們變成了另一種生命時,開始不再排斥把原本的同類當成食物,為什麼會有這種改變。
不過,安娜所謂的人變成魔物真是有趣,安娜的話提醒了他:按照妖魔鬼怪的分類,術士也可以說是從人修煉而成的精。如果說人可以從活人這種形式變成鬼這種形式,他們在保留智力和記憶的條件下完成認知的轉變,那變成術士之後會不會產生另一種轉變?
安娜說術士不介意吃人,但是陳輝知道自己沒有這種想法,安娜和張家姐弟也沒有。但是,他們確實和狐精一樣,從沒有靈力的個體修煉成為有靈力的個體。既然狐精們不認可自己是狐狸,術士不認可自己是人類也是合理的。
再說,既然吸血鬼、食人魔這種曾經的人覺得吃人是合理的,那麼術士又為什麼認可自己是人類?或者隻是道德、和慣性思維,也可能隻是因為不像鬼那樣有生理需求,但如果有了這樣的需求,那麼他們還是人嗎?
迦樓羅和黑蛇的故事他在小時候的課外書上看過,這是一個很深奧的故事,隻不過直到最近陳輝才意識到,在很早的時代,人類的祖先已經認識到了,有些東西並不能作為食物,什麼東西可以吃這是由“神”決定的,吃的界限是神的界限。雖然陳輝不肯定,這個說法是不是和該國的動物崇拜有關,不過能吃什麼似乎在很多民族看來是一種法則。
陳輝相信因為他是人不是妖怪,所以他沒辦法按照妖怪的觀點去看待吃人這個問題,即使模仿妖怪的思維,也隻是把人吃動物和妖怪吃人做類比。但是,人是可以和妖怪交流的高智慧生物,在智力和交流上看人吃人和妖怪吃人更接近,當然人吃人是同類相食,和妖怪吃人的區別更大……似乎人吃妖怪和妖怪吃人在邏輯上更接近一些,不過陳輝不吃妖怪,所以他也無法理解妖怪吃人,更何況是從人變成妖怪然後吃人,那就接近於從妖怪變成人然後吃妖怪,似乎這種情況從來沒有人考慮過。
不過陳輝可以確定,他是人,而且他堅信自己是人,所以他不會接受把人類不放在第一位的思考方式,優先考慮人類這才是人類正常的思考方式。就算他覺得妖怪吃人是理所當然,但當這件事發生時他也會有特別的感情。
陳輝在想,除非有一天他成了魔物也許他的看法會有些變化,至少現在不會。